大周自立国来,一向以礼法为先,尤其对于周王室与诸侯国,更是严加要求。称王者必须做到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男女之间若无媒聘,皆作苟合。秦川的父亲是齐定王之子,无奈祖母?袭枯荣山庄无法嫁作齐定王为妃,一段姻缘断送不说,更令秦世淮一出身便背负私生子的污名。好在江湖儿女看淡朝堂富贵,秦世淮又天生聪敏,集百家之长创武学之峰,硬生生地将枯荣山庄从医药世家提振为江湖上以武传家的名门,不仅取得令人艳羡的威望,门下弟子也在短短十数年间从一百人增至两千人。
秦世淮膝下无子,直至六十五岁才有侧室诞下一女,换在别家,秦世淮与秦川的年岁是四代以上的辈份了。晚来得女,当然是异常宠爱。秦川也像极了秦世淮,无论医药还是武学,都极有天赋,眼看着衣钵终有传人,可惜的还是女儿之身女儿之心,十四岁那年秦川初见穆尚信,不知到底是孽还是缘。
那日天气有些燥热,秦川独坐亭中抚琴,琴曲是爹爹为自己新创的,唤作《花语》。抚着抚着不知怎的断了兴致,便起身沏茶。
看着鸟状的茶宠变了颜色,秦川难受起来,自己从小养大的鹦鹉半月前猝然离世,她心绪难平,一直烦闷至今。
“在下不才,愿以此箫与小姐共奏一曲。”陌生男子的声音将秦川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是何人,敢擅入后园?”
这几日庄中弟子皆不敢打扰,而眼前书生似的男子不止打搅她的清静,还提这种要求?
“在下穆尚信,随友拜访庄主,误入园中……”
“滚出去”,秦川放下茶壶,冷冷地打说:“管你上行下行,再待在这儿,我让你不行。”
“听小姐琴音,温婉动人,说话怎的……”穆尚信抿嘴而笑:“粗俗。”
秦川倏忽而起,已拔出案下佩剑往书生身上刺去。
“枯荣山庄的待客之道真教人大开眼界”,穆尚信闪身一避,轻巧地躲开了秦川的剑锋:“你小小年纪,脾气怎这般爆燥?”
秦川正在气头上,本就提足内劲展开攻势,不想对方不仅无意接招,而且闪避得轻而易举,她自知不是敌手,用力将手中之剑扔朝穆尚信方向甩去,“哐当”一声,短剑掉落到了地上,秦川看都没看,回到琴旁坐了下来。
“小姐绝世芳华,百花失色,不敢直视,何况在下呢?”穆尚信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可爱得紧,继续出言挑逗。一开始虽怀疑女孩儿就是秦老庄主的掌上明珠,可适才她的剑招彻底露了身份。
秦世淮所创的雪踏月需一定的内功修为才能使好,剑招正如其名,如雪如月让对手迷失于茫茫剑气之中,分不出东南西北。秦川尚幼,内功不到家,所以改用九寸长的兵器,短剑不仅轻巧而且适合她娇小的体形,加之她在腕力上做了功夫,也把雪踏月练得有模有样。穆尚信感叹她这年岁便有如此修为,再过几年名头必在幻影流风沈菲菲之上。
“小姐琴艺精湛,在下倾慕,情不自禁失言冒犯……”秦川见穆尚信嘴上轻浮,眼里却是赞誉之色,心中怒气渐消,开始细细打量亭外的素衣书生。
“穆尚信?莫非你就是数月前以一人之力火拼吴越四大高手并断废四人筋脉的尚信穆郎?”
“正是在下”,穆尚信不谦虚不掩饰,反倒让秦川觉得此人坦诚直率,不像一般江湖人故作姿态,开始对他起了好感:“听说你只有二十二岁?”
“打架的时候是二十二岁,现在已经二十三啦。”
“真是年轻有为。”秦川羽睫微微颤动,眼波在低垂的双目间流转,这熟悉的神态让穆尚信有些怅然。
“这曲有些软绵,你若通晓音律,可一同改改?”秦川此话便是邀了穆尚信合奏,之后秦世淮又邀了穆尚信小住,一住就住上了半年。穆尚信离开枯荣山庄时向秦川许诺只要请示了师父便回来迎娶,然而就像所有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一样,过去七年,秦川还是没有等到她的穆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