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楼上那位绣花的老匹夫,在之前的一番有意冷落下,确实让某个工于心计的家伙收敛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
趁热打铁,将壁虎游墙又练了两天,感觉如今已是身随心动,万般娴熟,李木鱼也就不再如起初那般惦念着楼顶各类无上秘籍,做个揖礼,轻声道:“多谢前辈这几天的照拂。”
老家伙不轻不重应了一声,随手丢过一只小瓶。
李木鱼双手接过,脸带疑惑揭开瓶塞,只见里面三五颗乌漆墨黑的丹丸,散着浓郁而刺鼻的腥味儿。他呆了呆,接着脸上一喜,“前辈,听说太和山有一种能使人提升武道境界的丹药,这些莫不是…”
老家伙瞥他一眼,嗤笑道:“你听那些牛鼻子胡扯,要有那种丹药,还不个个羽化飞升喽?这些是老夫给你用来壮阳的,你身子太虚,那儿也不大,年纪轻轻像什么话?”
李木鱼拿着小瓶,无言以对。
他想了想,无奈将小瓶收下,苦兮兮地说道:“前辈,我这一走,再上来肯定是不可能了,离别前您就没点什么要交代的?”
老家伙看都没再看他,靠在椅子上,不多会儿便打起了闷雷般的呼噜。
李木鱼见讨不到什么临别赠礼,也不再强求,对着老家伙长揖及地,深深一拜,继而恢复常态,笑呵呵地下了楼。
在二楼没找到由俊郎,就连花痴姐姐也没看到,李木鱼也没多想,和几个相识的人打个招呼,出去招了条小船,向到湖岸行去。
这两天在顶楼呆着,也没叶红楼的消息,想来也是离开了。就是不知目盲女子剑术有没有大的进展,两天不见,还真有些想念。
李木鱼脸上笑意加深,上了岸也没心思去管人群为何突然变得多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钱袋,摸出几颗碎银子,打算给她买些瓜果糕点回去。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横冲直撞了来。
李木鱼苦练壁虎游墙,近来身子也变得渐渐灵巧起来,可奈何周边人群拥挤,根本来不及闪躲,就撞了个满怀。
他低头一看,顿时愣了愣,“谢小姐?”
急匆匆走路的正是那来自蓟州的谢灵蕴,此时撞倒人怀,正欲道歉,可抬头时也不禁一怔,脸上微微发红,“李公子,你…”
李木鱼笑了笑,“刚从楼上下来就有美入怀,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养狗了,否则哪来这么多狗~屎~运。”
谢灵蕴噗嗤一笑,尴尬也就轻了许多。她看着这个前不久一番话让自己无比难堪却又有所深思的家伙,轻声道:“李公子有大机缘气运,能结识那般一路直上十八楼的剑神,想来日后也是一代江湖魁首。”
李木鱼一笑置之,疑惑道:“看谢小姐步履匆匆,不知所为何事?”
谢灵蕴脸色微微一变,脸上浮起一丝苦意,勉强笑道:“李公子,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日后若去了蓟州,定是要上门住上些时日才好。”
李木鱼点了点头,“谢小姐…这是要走了?”
谢灵蕴深吸口气,正要说话,却发现李木鱼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紧接着就感觉腰身一紧,已被他死死地搂在了怀里。
谢灵蕴小~脸羞红,又羞又怒,刚要挣扎,就见前方人群不知何时散了开来,定晴看去,那个一身雪白袍子的女子正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
荆楚第一美人儿,左袖云。
她身形曼妙,踩着细碎小步,临到前来,美~目流盼,在李木鱼与谢灵蕴身上来回打量,笑意中却透着股长辈看待晚辈的宠溺。
谢灵蕴忽然间觉得像是看见了自己那位名动天下的大姐,不仅是因为容貌,更是在于那一分完美气质。
这个出自“天下第一家”的谢家小姐,突然间毫无缘由有些拘谨起来,下意识垂下头,避开那如和煦春风般的目光,一时倒也忘了某个家伙搂住自己的手。
在此等了两天的左袖云倒是自然而然的,并没有外人猜测那般再见面时的尴尬,她看着眼前那个不知何时已悄悄生出胡茬的男子,眼眶忽然间湿~润了起来,噙满泪花。
李木鱼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云姐,再见到你,真好…真的很好。”
左袖云笑了笑,红唇轻启,“我也是一样。”
话到这里,忽然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谢灵蕴眨了眨眼,一时也顾不得被某人勒得紧紧的腰身,一脸的惊疑不定。她虽然早就怀疑过这家伙的身份,可真正等到确定时,还是觉得太过震撼。
这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家伙,胆小怕死又爱占便宜,居然是那个在朝歌城做了十年人质的荆楚世子殿下?
左袖云忽然说道:“听二娘说,你在练刀?”
李木鱼点了点头,轻声道:“二娘,她还好吗?”
左袖云有些无奈,“二娘回来就把你大骂了一顿,说当年白疼了某个白眼狼呢。”
李木鱼笑道:“二娘要骂也应该骂你才对,怎么能还叫二娘?”
左袖云皱了皱眉,“不叫二娘叫什么?”
李木鱼摇头道:“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儿,自然要改口叫娘才是。”
左袖云也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习惯了,看来是改不了啦。”
这两个原本是夫妻的年轻男女,看上去相谈甚欢,却都刻意避开了某些话题。
左袖云深吸口气,对着身后招了招手,随后轻声道:“小鱼,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云姐宁愿你自私自利,只要能活得好好的。”
李木鱼双眼微红,强笑道:“你也是一样,以后别傻乎乎的见人就掏心掏肺,受欺负了也别自顾强撑,李岱他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儿媳,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找他给你出头去。”
这时,随侍丫鬟抱着一方长木匣子走了过来,左袖云伸手接过,“二娘说你在练刀,我也不懂这些,这把刀据说挺有来头,希望适合你。”
李木鱼双肩一震,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
左袖云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要是家里的东西,你肯定是不会收的。这把金错刀,出自江左慕容家,归我所有,你放心收下就是。”
李木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一年,江左慕容家往公主府送了个小媳妇儿,从娘家只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和一把镌刻了个“错”字的佩刀。
那是她的嫁妆。
…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