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继位以来,除了大力削弱地方势力、巩固皇权之外,更是重视战乱时期所遗留的种种问题,随着一系列抚民利民、免税免役的措施下来,各地迅速恢复生产,外逃人员也渐渐重返家园。
加上这几年来风调雨顺,对外无战事,对内,那些复国心切的亡国遗老也已销声匿迹。整个大胤王朝,如今正呈现出一副盛世繁荣的景象。
既然是盛世,那就免不了吟风弄月之辈,朝歌城内大大小小的勾栏之所生意日渐兴隆,且有愈加壮大的趋势。可朝廷不加遏制,反而乐见其成,从中收取高额税务,皆大欢喜。
前些日子,在朝歌城天字号勾栏白夜楼内,贴出了一副巨大画像,号称收尽天下美女。
其画中具是天下各地的女子,当中有早已名扬天下的大才女,更有深养闺中的小娘子,一个个画得同常人般大小,二八少女,清美熟~妇,眉宇间或喜或忧,一颦一笑,似嗔似怨,脉脉柔情,各种神韵,直画得惟妙惟肖,足足有百多人,各类各样,不尽相同,却无一不是姿容绝艳的美人儿。
放眼望去,如若到了瑶池仙境,一个个美人儿巧笑倩兮,真如天上之人。
此消息一经传开,引得朝歌城一个个家世显赫的年轻公子哥儿争相赏美,评头论足,大为褒赞。更有甚者,直接发动家丁扈从探查画中女子来历下落,大有八抬大轿迎娶回家的架势。
到了最后,更引来当朝祭酒大人,亲笔题以“百娇图”三字,使得那些原本对于自己画像被贴在青楼的大家千金转怒为喜。只因这图越传越烈,老少皆知,如今在朝歌城中,男儿自然以娶百娇图上女子为荣,女子更是以入画中为耀。
然而作此画者,不仅画功超凡脱俗,心思更是独到。一副巨大画作展开,当中女子摩肩接踵,却并不显得拥挤,然而画家却并未有任何点评,更没有排名先后,看上去倒像是要让看客来选出个第一。
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东南两大藩国之一的荆楚,更没有闲着。
在荆州城到郊郢的路上,这两天来已是车马连连,人头攒动,外来者加上更多的荆楚本地人争相涌来。
和京城众多画中人物不同,这些人来此只为看一人。
一个无疑是荆楚第一美人儿的女子。
尽管她年少时便已名传荆楚五洲之地,可这个如今出落得愈发娇美的女子,却并没有因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分毫知名度和拥护者。
纵然这个女子,年少时以童养媳的身份进入公主府照顾着那个病秧子,随后又因国~贼李岱投敌受封为楚安王而水涨船高成为荆楚世子妃,可又随着那位世子殿下入京为质,这个命途坎坷的女子转眼又嫁给了荆楚二公子李拂尘。
这般境遇,若放在旁人身上,定是要遭唾骂鄙夷的。可楚人对她,却给予了最大程度的理解和关怀。
这不再仅是因为她的姿容,再美的女子,也总逃不过吃不到葡萄的人怨念腹诽两句,可对她却没有。便是那些眼红于她美貌的恶毒妇人,也最多是感叹一声,随即衷心祝福。
湖边围拢而来的人群越来越多,这个原本是江左慕容家嫡长孙女的女子,安安静静坐在车厢内,脸上表情时而喜悦,时而忧愁。
边上的随侍丫鬟许是和这位温和良善的女子处得久了,变得越来越没规矩,自顾自躺在柔软榻上,嘟了嘟嘴,忍不住埋怨道:“夫人,这都连着两日了,您用得着这般作践自己吗?”
一生已和荆楚李家分不开的女子苦笑了笑,轻声道:“是我欠他的。”
随侍丫鬟撇了撇嘴,“便算是这样,可我们去边上客栈里候着也就是了,您身子本就虚弱,这湖边风又大,万一受个凉,婢子可要心疼死。”
早年因嫁衣剑而大病一场的女子噗嗤笑了出来,看着小丫鬟满脸的坚定,无奈道:“好好好,听你的。”
随侍丫鬟咧嘴一笑,正要吩咐车夫驾车行到客栈前,却见女子轻轻拉了拉她,正色道:“走过去便是,莫要扰民。”
小丫鬟微微挑起一角帘子,只见外头人头攒动,顿时面有难色,“可是,若有人心怀不轨,这般多人,要是伤到夫人…”
她话没说完便咽了回去,自知说什么都没用。这个待自己如姐姐般的夫人,出自世代联姻的江左慕容家,就是因其仁,才成为族中第一个以女子身份姓左,从而年少时便被指定为凤阳公主独子的童养媳。
要她纵马撞开一条路,那可比登天还难哩。
叫做左袖云的女子捏了捏她嘟起的小~嘴,轻轻挑开车帘,下到地面,就见人群顿时呼啦啦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长问短。
她脸上由始至终都没有丝毫不耐,见人群挤在前面,也不显得急躁,温温和和地一一回应,即便是碰到一些不好回答的话,也是投以真挚微笑。
这儿本就是江湖武夫聚集的郊郢,湖岸边不乏慕名前来的武夫,见到那一抹姿容,的确有不少心怀不轨者蠢~蠢~欲~动,可碍于她背后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荆楚二公子,一时也只好压下心头歪念。
人群外,两名蓟州来的公子小姐互视一眼,谢灵蕴轻声道:“她可真漂亮…想来即便是我大姐,也只能平分秋色罢了。”
曹逸轩点了点头,可随即却讥笑道:“漂亮是漂亮,可人却真不怎样,一女嫁二夫,还是叔~嫂之间,弃伦理纲常于不顾,和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谢灵蕴皱了皱眉,看着那些拎着瓜果鸡蛋强塞进女子手中的大娘们,怔怔道:“我看那些人对她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曹逸轩嗤笑道:“一丘之貉,南蛮子愚昧无知,谁知道她是怎么收买人心的。”
谢灵蕴咬了咬唇,忽然转头道:“曹逸轩,是不是在你眼中,其他人不管怎样都是低贱不堪,只有你这个蓟州大族出来的公子,才高贵?”
曹逸轩脸色一沉,“灵儿,你这是何意?”
谢灵蕴深吸了口气,冷笑道:“我们大家青梅竹马,一起从蓟州千里迢迢而来,说好了相伴而行,领略下名山大川,好教不枉此生。可你要登楼,好!我们陪着你,我们一群人陪着你,这些你知不知道?燕燕他们离开了,你知不知道?”
曹逸轩呆了呆,“我不是说过登上十八楼就带他们去太和山的吗?”
谢灵蕴冷笑都没了,面无表情道:“你在楼上这些日子,有问起过他们吗?我每次下楼,你就没想过一起下来看看他们吗?曹逸轩!你变了。”
曹逸轩还想说话,
谢灵蕴转身就走。
当时远,来路长,那些美好,都怎么了?
…
ps:这章结尾很有感触,想起了以前很多朋友。码字儿如登楼,一旦疯魔般投入进去,最是容易忽略身边人。前行的时候他们陪着你,可他们没跟上,你却没有发现。
不做曹逸轩,也希望大家能陪我登上高楼。谢谢(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