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鱼摇了摇头,一脸的浩然正气,“前辈此言差矣,叶前辈于我有恩,我尊敬谢意由心而生,并非故作姿态。”
他其实早已猜到这老匹夫是谁,可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扮出一副温良恭谨知恩图报的新一代收徒好人选。面上义正辞严,可心里却眼巴巴盼着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子一高兴,就传自己个一招半式什么的。
可这个大器晚成、独坐高楼无数个日夜的老匹夫,却根本不吃这一套。老头子只是斜眼瞥了他一下,便继续低下头,津津有味地绣着手中那副花卉。
李木鱼一时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站在边上,双眼滴溜乱转。
他心思急转,不多久又开始没话找话,语态谦恭,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问起一些七七八八的武道感悟,使劲儿套着近乎。
老头子却置若罔闻,直接无视,悠然自得地绣着花儿,等忙到正午之后,才伸个懒腰站了起来,仍是二话不说转身走了出去。
再看李木鱼,此时已是疲惫不堪,靠坐在墙脚,嗓子冒火,脸上满是浓浓的憔悴。
见小伎俩行不通,李木鱼叹了口气,刚要随口嘟囔一声,可随即想起一品境界开耳窍之后的厉害,到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他无奈起身,走到书架前,这时候才打算踏踏实实挑拣些合适的秘籍来看。
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老头子翻了个白眼,随手丢过去一本书册,“你倒挺会挑,这本壁虎游墙,对没有武学基础的人来说,最是合适。”
折腾了一上午的李木鱼无力地伸手接过,也没了之前的小心思,只以平常心态,说道:“多谢前辈。”
老头子斜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斜眼道:“不耍小聪明了?”
李木鱼苦笑一声,“前辈乃大智慧者,我还是本本分分的好。”
老头子别有所指,说道:“小聪明固然能得些即时利益,可往长远了说,却是亏大喽。今天你占了便宜,可也许人家本打算明天送你一场造化,也因你那点小聪明而没了。”
李木鱼此时收敛了很多,虚心听罢,点了点头,随即翻开《壁虎游墙功》,整理了下前些时日的心得感悟,便开始沉思了下来。
老头子看了看他,又哼起了那曲儿在楚地经久不衰的儿谣,爬着梯子上到楼顶转了圈,掰了掰手指,也不知道在算着什么。
等他再次下来时,李木鱼皱眉问道:“前辈,这壁虎游墙,我自认已经理解通透,可贴墙时,却根本不能移动分毫,倒是在地面‘游动’得比走路还快…”
老头子摆了摆手,“你做一遍我看看。”
李木鱼深吸口气,靠墙而立,双肘紧贴墙面,以肘、踵用力蹬壁,可上升尺许高度后,便又掉了下来。
老头子正色道:“姿势调整、用力的点都是对的,可这般熟能生巧的技艺,却需日久见功,慢慢练个三年五载,差不离就行了。”
李木鱼呆了呆。
老头子皱眉道:“你想速成?”
李木鱼赶忙道:“请前辈教我。”
老头子没说话,闭上了眼,似乎准备睡上一觉。
李木鱼苦笑了声,看着手中那本书册,想了想,还是咬牙慢慢摸索起来。
又这般独自~摸爬滚打了小半天后,李木鱼面露难色,实在有些“憋”不住了。他看了看窗户,本想爬上去飞流直下,可忌惮于楼内打盹的老头儿,一时左右为难。
等不片刻,老头子忽然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起身朝外走了去。
李木鱼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离开,暗道一声机会来了,当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窗台,翻身坐了上去,快速解开腰带,重重吐了口气。
便在这关键时刻,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的老头子拍了拍他肩膀,随即踮着脚,讥讽道:“比老夫年轻时候可小多了。”
李木鱼吓得一哆嗦,匆匆回过头,
老头子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顺手一推,直将某个坐在窗台不干好事的家伙推了出去。
十八楼的高度,即便是落进湖里,只要姿势不对,看上去温温柔柔的湖水也能将五脏六腑给拍碎。
只听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穿荡开来,其声之大,声震九天;其声之惨,阎罗恻隐。
李木鱼魂飞魄散,吓得脑海一片空白,只下意识按照近来习惯,迅速调整了姿势。
老头子从窗口探出脑袋,啧啧道:“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胆子这么小?”
李木鱼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背靠着白雪楼,双肘紧贴在外壁,可身子却还是慢慢向下滑动着。
他脸色惨白,感觉身上某处尿涨的物件都缩了回去,全身冷汗淋漓,头也没敢抬,带着哭腔喊道:“前辈,我错了!我错了行么?我以后再也不在窗台撒尿了…”
老头子骂了一声,“你个草包,不是你要求速成的么?”
李木鱼这才反应过来,可看着下面平台上如手指般大小的树木,仍旧不敢乱动,僵硬地保持着现有姿势,连声道:“前辈救我,我错了,真的错了,前辈快救我!!”
老头子没好气道:“有我在,还能摔死你不成?真他娘的没用!自己按着秘籍上的来,试着动一动。”
他说着话,却收回了脑袋,回到楼内椅子上坐下,一副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
李木鱼深吸了口气,强迫着平复下心境,试着以肘、踵用力,便发现居然还真能一寸寸向上移动。
他哈哈大笑,却也不敢太过得意忘形,慢慢用力地向上蹭着,等回到了窗台之下,动作也就愈发熟练起来。
此时斜阳正好,微风拂面,李木鱼一时间豪情万丈,再去往下看时,就自然生出了股不一样的心境。
看天地苍茫,江湖浪涌,谁主沉浮?我独立高楼。
他心有感触间,那位使他感触的对象却站在窗前,淡淡道:“别只顾着往上,上下左右都试着掌握一些窍门。”
李木鱼压下心头激动,稍稍抬头,正色道:“谢过前辈。”
老头子笑了笑,“可是当面道谢,背地骂娘?”
李木鱼干笑一声,不再多说,定了定神,尝试着往旁边移动起来。
爱好绣花的老头子站在窗前,脸色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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