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的这一通牢骚,让沉迷在刘秉忠迷局的老刘幡然醒悟,帮腔道:“嗳,是这么回事。刘秉忠跟我们这件事没啥关系。我们现在的麻烦是——线索太多了,又是洪保的铁索悬棺,又是侯显的叶尔哇桑珠林寺的地宫,今天又冒出来金印?我们就是想请您给指点迷津,把这些线头给理理。”
叶冬打断老刘的话,“这些跟我们也没关系,洪保和侯显爱谁谁,他们爱有什么秘密就有什么秘密,我都不关心。我就是要找到我父亲。你就帮我这一件事就行。”
黎种民灰色的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叶冬盯着他,多么希望他云开雾散,口吐真言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个老头不简单,内藏锦绣,心思缜密而且城府极深。这样的人说出的每一句话,应该都不会是废话,他讲刘秉忠一定有他的道理。让叶冬忍无可忍的是——讲故事的人总希望包袱埋得越深甚好,谜底揭开得越晚越好,调足了听众的胃口。可是此时此刻,他没有这种雅兴,他想透过现象直接看到本质,换句话说,他只想听黎种民直截了当地说出谜底。
可黎种民摇头叹息,声音已经嘶哑像是蒙古草原上的呼麦,冷言冷语道:“那你应该找警察啊?寻人是他们的事。”
“警察局不是我们家开的,我说让他们找他们就能找到~~~”叶冬看到黎种民无赖的表情,心头火起,暴怒得像一头雄狮。
老刘呵斥住叶冬,“叶冬,你干什么,喊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
老刘压服住叶冬,又转向黎种民解释道:“黎大爷,您别搭理他,您看我了,老叶失踪了,小叶着急上火,您得理解。不瞒您说,我们和警察闹了点小矛盾,指望不上他们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我师父把您老人家给请出来,肯定是知道您有这个本事能帮到我们。叶冬年轻,您多包含着点,都是您的晚辈,又是故人之子,您千万可别生气。我替叶冬给您赔罪啦!”说完,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把多半杯的二锅头,一饮而尽。
黎种民发出一声冷笑,“嘿嘿,我生什么气啊,是那个混小子自己糊涂,被人家一直蒙在鼓里,又拔不出腿来。活该!白长了一副好胚子,脑袋里全是糨子。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得先搞清楚你父亲是怎么回事,才能对症下药!”
黎种民又喝了一口茶,站起身,冷冷地说:“叶冬啊,你慢慢想,回头想明白了,你再来找我。既然我答应帮你,就一定不会食言。”说着,夹起他的黑色革包,走了出去。
烈山和老刘连忙上去劝阻,可黎种民说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就不好走了。烈山想到那片拆迁区的路确实不好走,就要去送,黎种民拦住他二人,驼着背,脚不离地,一路土遁而去。
直到黎种民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老刘和烈山才转身回到饭店。叶冬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正自斟自饮。老刘本来想好了要回来教训教训他,可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时不忍,只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烈山没有搭理叶冬,问老刘中午的事,又问他怎么脱身的。
老刘笑着说:“搬出来我们家老爷子呗!再说,我认错人了,又没有动手,倒是他们又拉又扯的。哼!想抓我的一招之错,没那么容易,他们只好把我给放了。”
“都问你什么了?”
“他们问了好多问题,问我去哪啦?我这个人多敞亮,直接告诉他们去南京了。又问我,是不是和叶冬在一起?我说是啊,我去陪他找爸爸,就像《苦儿流浪记》一样,我还给他们演唱了那首《找爸爸》的歌曲呢。‘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如你见到他就劝他回家!’他们都感动坏了,说一定尽心尽力地抓紧工作。还给我看了好几张照片,问我认不认识?我说认识啊,有脚趾和包刕,都是铁哥们,生意伙伴。最后问我,有没有听这些人提起过一方金印?我当时就正告他们,金印的事我不知道,叶冬也不知道,以后不要再提了!他们答应我了,说以后一定更加认真仔细地工作,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失误了。”
烈山摇了摇头,显然老刘的话,有一半可信就不错。估计在刚才的这段描述中,别人问他的话是真实的,他的回答都是现在胡编的。既然早知道老刘是个什么样的人,烈山后悔不该问他。
老刘看到叶冬还是愁眉不展,并没有被自己给逗乐,干脆坐到他的身边,搭住他的肩膀,劝道:“行啦,爷!你把黎大爷都给气跑了,也该知足了。快别喝了,想想办法吧!”
叶冬甩开老刘的手臂,又喝了一口酒,才说:“黎大爷刚才的那一番话也没有白说,我想清楚了一个问题,我们走弯路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轻信了梁若兮的话,以为帮助他们搞清楚地图的事,打开侯显的地宫,我父亲就会回到我的身边。现在想来,这个想法有点太天真。还是应该本本分分地回到事情的最初,再仔细找找线索。其实在洛阳金村的那次,就应该想到这里。可是我太急功近利了。现在的局面,种种迹象表明,我父亲的身上还藏着很多的秘密,我相信,他一定会留下线索,只不过我还没有发现。我真是太笨了!”说着,叶冬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老刘抓住他的手腕,劝道:“打也没用,有想法了就行动呗!”
“对,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一出叶冬的口,老刘和烈山同时一惊。
老刘问:“警察那边可还在找你呢?回家恐怕不安全吧!”
“我想清楚了,我一没有杀人放火,二没有投敌叛国,我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我父亲做了什么犯法的事,那也是我父亲,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当然,我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回去,我们院有好几个大门,还有地下车库的入口,想进去很容易。万一被抓到了,顶多拘留几天,也会把我给放了。”
老刘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咱们在南京的行为算是盗墓,已经违法了!这一点咱们不得不防。另外中午,我听说你们俩可袭警了,也违法。让警察找到你,没你好下场!”
叶冬苦笑不止,说:“必须得回去,要不今晚你们回汉庭住,就别去罗烈那了,毕竟会给别人的生活带来不便。我自己回家住一宿。”
老刘大声反对:“别,别,我也和你一起去,有个照应,师弟也得去,咱俩一走,他人生地不熟的,更不好办。”
叶冬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便也不劝阻,乐得有人作伴。三个人结了账,出了小饭店,已经是夜色朦胧。
罗烈已经吃过了晚饭,一个人正在院中踱步,低头想着心事。王叔端着一盘切成细牙的哈密瓜走了出来,招呼着他来吃。罗烈象征性地吃了一块,便说晚饭已经吃的很饱了,实在吃不下去。王叔也不勉强,这一老一少,便坐在当院,一边乘凉一边说话。罗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王叔有点面熟,这种感觉起初并不强烈,随着接触交往越深,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重。罗烈不是那种善于言谈的人,在人际交往方面可以说很弱势,肯定不会把心里的感觉说出来,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一旦说出来,太有点逢迎之意,只会让王叔误会,反倒让自己成了谄媚的小人,人品都会被质疑。
王叔看他心事重重,问:“小罗,你有心事吧?”
罗烈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王叔又问:“你肯定是遇到麻烦了,下午问你,你也只说了一个大概,如果你相信王叔,就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帮帮你。”
罗烈犹豫半天,还是把肚子里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忙岔开话题说:“王叔,您很喜欢收藏吧?一定懂得很多历史,给我讲讲吧?”
王叔看出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不愿说出实情,也不强求。又见罗烈把话题扯到收藏上面,正搔到他的痒处,兴致大增,说道:“收藏可谈不上,陈列室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我儿子买来的。他是生意人,这些东西在他的眼里和萝卜白菜一样,没什么特别。生意人讲的是低进高出,他就谨守这本生意经。我呢,是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么糟蹋东西,就给他立了一个规矩——就是这些玩意绝对不能卖给外国人!那小子倒也听话。所以我这家里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只进不出啊。我天天除了上班,就是对着这些东西,时间久了,自然也想搞清楚它们的来龙去脉,自己就学着上网查。看的多了,慢慢就熟悉了。至于你说的历史方面的学问,我可有限。”
罗烈问:“王叔,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是国家地震局的,是个行政干部。”
“噢,这个单位听说过。是国家直属事业单位吧?”
王叔点头回答:“是啊,我们就在祁家豁子办公。”
“您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保卫处!”
听到王叔的回答,多少有点出人意料。这么和蔼可亲的人,竟然是负责保卫工作的,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院子里一片宁静,只能够听到花丛中发出的虫鸣。
王叔又递给罗烈一块哈密瓜,问:“你的朋友怎么还没有来?”
罗烈低头看了看手表,是啊,已经快八点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想和他们联系,又不方便,只好回答:“他们去见一个朋友,可能耽误了,万一他们今天晚上不来,我一会就走了。”
王叔笑着说:“小罗,你别多心,我可没有轰你走的意思。不管他们来不来,你今晚就住下吧。就睡东厢房——我儿子的房间,反正他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他那个屋里有电视、电脑,一定适合你住。”
罗烈点头答应。王叔给罗烈指明了洗漱的地方,又邀请他去看电视,罗烈一一婉拒。最后,王叔起身回屋,院子里只留下了罗烈一个人。罗烈的脑子飞快地转动,无数个疑问冒了出来,是不是叶冬他们出问题了?老刘怎么样了?他们到底是去见什么人,竟然甘冒那么大的风险?叶冬他们在南京遭遇过什么?梁小姐去哪了?他有一种感觉,这次回来,叶冬变了,变得让他感觉很陌生,有一种距离感。罗烈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纷乱的思绪渐渐淡去,令他头痛的问题又浮上心头,令他挥之不去。
金印?!金印到底是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