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野一行踏上千层台阶时,距离黯冢不过三十余里的一处榉树林,地上被烧成一片焦黑,榉树被齐齐斩断,山泉倒流,风云变色。
最可怕的是,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砸出了一个个人型凹坑,不时还有残留的杀势流露,血红的魔笔勾画。它恍如地狱边缘的魔土,五逆十恶,使人意志低迷,不敢争锋。
“咳咳。”一个壮汉从其中一个凹坑中爬出,手中的狼牙棒成了一坨破铜烂铁。他的头发炸开成鸟巢,嘴里冒黑烟,身上裸露的肌肉没一块是好的,青红相间。
孤狼袁牧被打得整整胖了一圈,成了一匹“肥狼”。
“我说袁疯子,你是不是有病啊!脑袋被驴给踢了吧?被门夹了吧?出门忘吃药了吧?”他望着胸前悬浮着一座神殿的男子,破口大骂。他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能不生气么,本来黎部落同辈中能完虐他的不多,可惜,面前的袁疯子就是一个。
袁慎扭了扭脖子,将六道劫殿收回,“人人都说你孤狼是皮糙肉厚,可我打得还不爽,你怎么就举白旗投降了?”
“我呸,你一个王阶初境打一个宗阶巅峰还有理了,有种你压制修为和我再打一场!”
“嗯,不错的主意。”袁慎背后,六道轮回之力一闪而现,业浪翻腾汹涌,让他戴上了镣铐,禁制的力量,自我封印到了宗阶巅峰。
不一会,地上又多了一个更深的人型凹坑。
这一次袁牧从里面爬出来的时间更长了,他破相,脸上肿成猪头。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可是应你的要求,这下打爽了。”袁慎笑得灿烂。
“&@#&。”袁牧嘴巴肿成一根香肠,哇哇乱叫,口齿不清,不过显然是在用流言秽语“问候”袁慎。
不远处一个头戴紫色戒箍的白面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步跃入战圈:“袁疯子,你能携猎杀团部众全力帮助打退第一次兽潮,神猎上下万分感谢。可你做事向来随性妄为,说好的切磋,对孤狼下那么狠的重手,你是在向神猎队示威吗?”
“向岩,你言重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他学艺不精,还招摇撞骗,误人子弟,我只是替族老教训一下这匹桀骜的孤狼罢了。”
“误人子弟?这句话怎么说?”袁向岩显然不知道袁慎哪里找来的屎盆子,都往袁牧头上扣。
“也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事。”袁慎大致将发现闵子然这棵好苗子到收徒遭拒的过程说了一遍,“不是我夸口,命斗中舍我其谁,袁牧算哪根葱,横插一脚,抢我看上的天才。”
“@#&&&。”袁牧叽里呱啦,神情很激动。自己什么时候成这小子师父了,结果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
他欲哭无泪,袁野真是太不靠谱了,居然把他搬出去,吓唬吓唬一些小虾米还行,唬得住袁疯子吗?不过话说回来,大哥死后,袁慎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功力一日千里,可是被族老寄于厚望啊。袁野能找到这样的师父也不赖了。只是,袁疯子若是知道袁野的真实身份,表情一定会很精彩的吧。
“好了,我都摊牌了,袁牧,你再不反对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不过你不答应的话我不介意再打一场。”
都被逼到这份上了,袁牧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只好躲在一边默默疗伤去了。
袁慎也不再咄咄逼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指不好惹恼了神猎队。到时那几个老怪物跳出来,被揍成猪头的就是他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急着赶往安平,先走一步了。”袁慎说着就要告辞。
袁向岩意动:“这一次兽潮,会波及安平?”
“说不定,这一次兽潮领队的是八王乱之一的光暗血王。这畜生在八王中根本排不上号,不过却生性莽撞,他是光暗魔侍体,喜欢搜集人血修炼不死血功,安平的人口又最多,谁知道他会不会突袭安平。如此,袁痕危矣。”
“光暗血王么,虽然只是下四王,不过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啊。”袁向岩点头,“不过安平有黎部落第一智囊袁痕在,再加上手持六道劫殿的你,光暗血王想要围点打援,怕是也有点力不从心啊。”
袁慎自信地一笑,他和袁痕是多年的好兄弟了。他绰号是疯子,袁痕就是阴人王。他只见过好兄弟阴别人,还从来没有谁能从阴人王手里偷到半点好处。
“不多说了,正事要紧。你们也别大意了,神猎是整个黎部落的魂,其他三大部落可都盯着看呢,可不能有差池。”袁慎好意提醒。
“放心,神猎虽然这几年减员不少,但我敢说,只要光暗血王敢只身前来,他就可以把他的头颅留下了。”
这一次,一定要尽神猎的最大力量,将血王座下的血色兽军一网打尽。
“唉,真是个多事之秋啊。”袁慎不知在说给自己还是袁向岩,他悬浮在空中,在自己的域场中操控着风的力量,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大荒林中。
他刚飞行了没多久,就来到了黯冢上方,这种所谓的中级区禁区,他或许跺跺脚就可以覆灭掉。
他感觉到,今天的黯冢似乎不太一样。青石垩土下,好像有一层层的台阶无限延伸,残缺的地势,却暗合一种技近乎道的韵味。
袁慎伫立在高空:“这很像是一座大墓,也不知是谁的葬地,是它要出世了吗?若是袁痕在就好了,他精通玄学,风水阴阳,定灵脉,锁凶地,无所不通。”
他晃晃脑袋:“算了,我又在瞎想什么。这种绝地高级区都难得一见,中级区能有什么大墓。”
他心忧安平,不敢再琢磨。一道流光飞起,穿行在云雾之间。
要是他知道他内定的爱徒此时就在这儿,恐怕他就不会这么着急赶回去了吧。
袁野他们这时不算太糟糕,只是都被迷惑了心神,朝着前方一步步走去。他们的身后,凡是走过的台阶,都崩碎成粉末。
这条路无始无终,这五个人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安和惊恐,反而安谧迷醉。他们的举止很怪异。有时在一重台阶上足足停留半个时辰,默立叹息;有时一连蹭蹭数步,直接越过数十个台阶,好像饥渴地寻找下一片的记忆碎片。
“史诗级的战争,万族并立,特殊生命体,大争之世。”袁野口中机械地说出几个零星的名词,浓缩了他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有一朵神焱浑身燃烧着漆黑的异火,骑着一头火蛇从一颗类似太阳的古星中走出。
他看到一个可以塞下上百个荒林的坑洞中,玄冥水流动,一头鲛人手持三叉戟,将千里之外的鲲鱼钉穿。
他看到无涯的星海中,有一群太古的侏儒,脑袋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二,在虚空中构建了人工岛和幽灵舰船,形成了自己的科技文明。他们铸造的战甲甚至可以近身手撕山丘般的巨人。
还有以雷域风暴为食的控雷族,他们的幼体在幽深的紫雷中洗澡,拿蓝电搓身;貌似盘古后裔的战神一族,法天象地,拥有无上金身,在用金乌的翅做羹,黑龙的尾做汤。
一株古树,扎根在和它差不多大小的小行星上,在空间中随意漂浮;一团神秘的气体,指挥着石皮包裹的灵体,挑起了一域的战争。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这是一个至强体质争鸣的时代。诸强割据,瓜分着元素浓郁的圣土,出产仙珍的古矿。每一颗祖星上都孕育着传奇,维持着种族万年不灭。
冲突,毁灭是家常便饭。没有谁能全宇宙称霸,就算是九天凰族,八部龙王也只能暂时压制住万族。
“是真实,还是神话?”袁野的自我意识似乎在与这种魔性的召唤力量做抗争,可惜他无法如意调动山河图,不然早就可以脱离被操控的状态。
台阶长明,诉说悲凉,没有悲悯的情感。
问天道,求长生,这是由生命始就不休的永恒问题。
轰隆隆。通道里摇晃得厉害,有很多的画面都被刻意抹去了,记忆出现断代,众人眼中一片空白。
待天地恢复色彩时,三十三重天的善见天,一处没有时间流淌的狭缝中,十几个石胎表面充满裂纹,仿佛有什么异兽要破胎而出。
它们的中央,是一颗华光四射的石王,它吸纳着宇宙气,一点点壮大己身,终于到了能够顶碎石胎的地步。
善见天,恶胎出。
一头浑身沾满粘液的小蜥蜴咬开一个破洞,把他的九个头全部探出,这才将石胎轰碎。
它出世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剩余的石胎全部吃掉,它们本就是出自一体的浊气所化。小蜥蜴没吞下一枚,身体就变长几尺。
有些生命体也快从石胎中走出了,可惜,化为它的养料。
它的身上,水蓝与火红环绕,显示超越一般古生命的不凡。
啪的一声。台阶走到了尾,所有的幻相都烟消云散。
“三十三重天,九首蜥蜴。”袁野依旧着了魔,喃喃自语。
震撼已经无法用来形容五人这时的感觉。荒林还太小,相对于整个南域,也不过巴掌大的地,更无遑论整片大陆,乃至天界了。
遗迹,这是可以比肩始祖兽的凶兽的遗迹!
袁野他们还不知道,此刻他们站的地方,就是整个遗迹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