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语的淡眉抽动一下,张开了水色的双眸。她一片茫然,琼鼻微皱,眼神中曲水流转,不食人间烟火。
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勉强用手撑起身体,香肩处的衣服有点松落,她连忙用玉指提起。
“我似乎落入水里了啊,难道这里是天国吗?”她的发间,花瓣洒落,让她讶异和欣喜。
不远处,一位少年低头打着瞌睡,被秦语的动静打扰,抬起头来,不觉看得呆了。这是一种特殊的魔力,秦语的气质天成,即使她不看着你,你也觉得她是在对着你微笑,好像她就是一位不知忧愁恩怨的小仙子。
秦语注意到了少年,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袁山哥哥,是你吗?”
袁山拿手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突然戒备起来:“这位,别和在下套近乎,别以为你穿着秦语的衣服就可以冒充她了。”
秦语一晃脑袋,感到有点晕眩,有种怎么都使不出力的感觉,她贝齿轻启:“袁山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认识小语了吗?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见到你?”
袁山眼睛睁得老大,他绕着秦语走了一圈,见了鬼一般:“你真的是秦语,你,你脸上的胎记不见啦?”
秦语用手抚摸着无瑕的脸庞,感受到了润滑的质感,小嘴张成“O”型,她难以理解,为何容貌会恢复。不过,这总算是一件高兴的事,她看到袁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里逃生了,也可以说,她又获得了一次新生。
“我真的真的是小语,袁山哥哥,我还记得你喝我做的汤,结果喝到走路时肚子里都有水在晃荡的声音。”
“好好。”袁山一脸尴尬,制止住秦语继续说下去,其实早在他听到秦语说话时,就知道面前的小仙女就是小语无疑,只是,他的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直发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好像,自己以前一直没注意到的山鸡飞上枝头成凤凰,前后落差让人难以接受。
风轻扬,秦语却感到凉意入骨,她止不住地咳嗽,显露病态:“我记得,我最后跌落水中,然后的然后,我就没有知觉了,是你救了我吗?”
袁山神情复杂,他没想到,最后救了她的,居然是他。这可是宗阶都不敢尝试的啊。
“说来话长。我和绝影大哥,不凡大哥都是稍晚一步赶来,循着湖边脚印和湖底血迹找到这个邪门的地方的。至于救你的,现在还生死未卜了。”他努嘴,看向洞中一角昏暗的人影。
秦语看着他,突然很有想哭的感觉。从她出生起,就从来没有真心关心她的人。但从这一刻起,她知道她有了。
“子然哥哥,你好傻,小语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啊。”
这是一场豪赌,袁野救活了秦语,完全是以命换命。
袁山叹气,对于他这位兄弟的做法,他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很佩服,闵子然能有这么大的勇气,“你也别太自责了,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就安静地等着他渡过难关吧,我相信,他是一个屡屡创造奇迹的人。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秦语好像没听见一样,莲步轻移,袅袅娜娜,自从恢复容貌以后,她的气质好像也产生了变化。
袁野如同槁木死灰,坐化此地,没有一点要复苏的迹象。他的两边,是燕绝影和聂不凡,在为他护法。
燕绝影对秦语的变化并没有提及,秦语虽然有着与部落一些俗粉不一样的风情,不过害了袁野,她就是祸水一个。
“你醒了,放心,你只是失血过多,有些体虚,调养一阵子就会好的。”
“嗯。”秦语小声应着,感觉到了燕绝影的不喜,“他,怎么样?”
燕绝影眼皮垂落:“他会好的,我相信,毕竟,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完成。”
秦语再也不说话了,她走近袁野,盘膝坐下,注视着他,似乎在为他祈祷。猎队的其余四人,就这么一直不再做声。他们都帮不到袁野,这是他自己必须经过的一劫,这是求生意志与绝灭本意的较量。
第一天,袁野皮肤枯黄,发丝衰败,身躯佝偻,似乎即将走入生命终点。
第二天,袁野面无人色,依旧如一潭死水。
第三天,他有了转机,手指曲动,如古木焕发新芽,去年的草种破土而出,一点生机顽强刚劲,任是千锤万击不灭。
“他渡过了最险的一关。”燕绝影睁开眼,仔细端详一番后说。
秦语不曾开颜。这几天她可以说是滴水未沾唇,愈发憔悴,甚至有过一次突然昏倒。不过她一直守护在袁野身边,虽然她做不了什么。
燕绝影看在眼里,严厉的眼神有了一丝柔和的变化。或许这就是患难与共吧,两人的默契自不需要多言,袁野不惜犯险,秦语的陪护也理所当然。
第四天,袁野显得愈发梦幻,他的身体又经过一次摧残,黄金台上宝血变得少了许多,却有了更加摄人的威势;灵台处朱红小枝树叶闪耀金银色,哗啦啦地响动。
这一场大战他胜了,有许多东西要消化,这种逼出来的灵光最需要马上悟透。
“我怎么感觉,在我面前的子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奇天古树,风雨无法击垮它,最后只会化为他成长的养料。”袁山说出了他的感受。
“没错。”聂不凡眼睛直视,若有所思,他这几天静修,感觉有了突破到师阶巅峰的契机,可袁野,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秦语才不管这些,似乎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她把头依偎在袁野的大腿上,闻到他的味道,她才安心。
袁野的脑袋被划过一道亮光,他只是觉得晕眩,有些不适应光明的世界。这是一次深度考验和冥想,所幸他胜了。
他醒来,直觉告诉他,他的大腿上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低头,看到了秦语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脆弱,担惊受怕,脸上宛有泪痕。
“终于是挺了过来了,其中艰险,恐怕再也不想遇见了。”他想起当初为了救人对秦语做的轻薄之举,有些尴尬。腿上依偎的秦语,给他不真实的幻觉,或者说,非常不自然。
不过,他还是觉察到了秦语身体的情况有多糟糕,心里有气不敢发:“小语这是何苦,我救活她,不希望她报恩,更不希望她做贱自己的身体,这丫头。”
“醒了醒了。”秦语突然抬头,与袁野四目相对,一笑而酒窝绽开,令百花失色。
“子然哥哥,你这么哭了。”她有些奇怪,袁野的眼角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动。
“没什么,沙子进眼了,我揉揉。”袁野道,“对了,我昏迷了几天了?”
“四天多了吧。”一旁的袁山早早赶到,朝着他的胸口猛捶一拳,“你小子,总是擅自行动,下次打家劫舍,洗劫荒林一定要记得叫上哥哥我。”
袁野被捶得岔了气,装作若无其事:“袁山大哥你又讲笑话了,子然一直是一个和平主义份子,是个老好人,从来不打架,只是偶尔跳跳月舞,杀杀几头罪大恶极的野兽罢了。”
“老好人?偶尔?”袁山是彻底服了,这两个词与袁野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不去做布道僧侣真是可惜了,口绽莲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看来,这个家伙,睡过一个四天的大觉,还是没有把他故作严肃讲笑话的习惯给睡掉啊。
一旁的燕绝影好像还在为袁野擅自离队,自作主张而生气:“子然,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再这样,你就当没我这个大哥了。”
他的骂语,袁野听来,格外亲切,这是肝胆相照的兄弟间的话语,儿时孤独的生活差点让他忘了什么是友情,也养成了他有些武断的性格,所幸袁山和燕绝影及时出现。
有他们在的感觉,真好。
五人原地又休养了半天,期间袁野“凶恶”地骂了秦语一顿,只换来丫头清越的笑声,袁野是越来越拿她没办法了。
“好吧,这一次算是我们俩都任性了一回,下不为例。”袁野实在没辙,“你现在血气流散,需要夯实基础,最好能一扫病魔的困厄,走上修炼的道路。”
袁野也不管秦语是否答应,就把剩余的两株碧琼枝塞到秦语手里。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秦语是知道她的资质的,就是天生的废柴,与袁野刚好相反,这稀世的东西花在她身上,跟打水漂差不多。
“还多嘴。”袁野瞪了一眼,“说好不任性的。”
秦语以为她真的惹袁野生气了,嘴巴微翘,默默收下。
“对了。”袁野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下的辣手?”
秦语正要回话,突然聂不凡喊道:“几位,这里有一条出路,不知通往何方。”
湖底的风穴是单向传送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后路,所以不管前路是龙潭虎穴,他们都得去闯一闯。
“走吧,这里应该是地下遗迹,只是不知道是古代先贤大能的洞府,还是凶兽的老巢,但愿没有什么恐怖的洪荒傀儡或者古兽血脉遗留吧。”燕绝影一马当先,担当探路的职责。
前路,居然逐级往上,足足有上千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头!
一步一阶,他的脚下石阶一级级地点亮,众人的识海里,同时浮现起一幅幅图画。
这是记录远古,各种生命体如万花筒般层出不穷,漫天的杀伐声,响彻每一个角落。
真正的大争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