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烛火微微地跳动着,书房里静悄悄的,那昏暗的烛火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显得有些紧张。祁捕头等人此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站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因为,掌握着他们饭碗和前途的刁县令的夫人,庐州城内真正的实权人物童若兰,此刻就坐在书桌前,一脸怒意地打量着祁捕头等人。
房里静悄悄的,似乎就算是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祁捕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微微地低着头,连稍稍翻眼看一眼童若兰的勇气也没有,生怕童若兰会掀起雷霆之怒,立刻就摘了自己的腰刀打发着回家种田。
事发时已是傍晚了,当祁捕头快速召集齐所有的牢门守卫的同时,一边差人飞速去报童若兰。据回来的兄弟说,童若兰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和刁县令一起用饭,乍闻巨变,童若兰震怒之下一把推翻了餐桌,狠狠地将手里的筷子扔到报信的衙役脸上,怒气冲天地道:“让那些杂种统统给我滚到书房来!晚一刻钟立即当作元凶处置,严惩不贷!”
出此巨变,祁捕头和一干衙役的心情本就忐忑不安,好端端的人犯竟然在重重守卫下的县衙大牢里同时死亡!很明显,这几个人犯都是被人杀害的,并且同是九秀楼一案的主要犯人。祁捕头隐隐有一种感觉,凶手可能会为了掩盖某些事实,从而杀人灭口的。
只是,凶手究竟是怎样穿过层层守卫的县衙大牢,到达最里端,然后又是哪里来的钥匙,打开牢门然后突下杀手的?
祁捕头望着自己身边这一干的兄弟,忽然身体微微一颤,一丝凉意浮上祁捕头的心头,刺骨的寒意冷的祁捕头不由的浑身一颤。
这些,都是我老祁交往了多年的老兄弟了啊,即便平日里有些散漫,但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兢兢业业,从没有出过一次岔子,更没有发生过今天这种类似的情况。
但是,若不是有内奸,又有谁可以穿过县衙大牢里这一层层的守卫,从而对那些犯人忽下杀手的呢?
想到这里,祁捕头忽然觉得有些悲哀,眼光在众人面前一个个的扫过,真是人心隔肚皮,即使是相交了这么多年,也不能完全看透一个人的心思,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到头来,祁捕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连一个真正可信的人也没有。
忽然间想到了宁奕,祁捕头不由的暗暗替宁奕捏了把汗,恐怕这件事最终影响的就是陷入九秀楼一案的宁奕。九秀楼一案的几个主要犯人都已被人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很容易的便让人联想起,宁奕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幕后主使人。
祁捕头从潜意识里认为,宁奕,绝对不是这整起案件的幕后主使者。
书房里依然静的可怕,幽暗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音,看着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的众人,童若兰的鼻子忽然冷冷一哼。
“你们都是废物么。”童若兰冷冷地道,那张精美的小脸上此刻早已结起一片寒霜:“犯人竟然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死于非命,你们认为你们可以脱的了干系?”
众人心里顿时一阵紧张,童若兰越想越气,那只芊芊玉手猛地一拍桌子,一张俏脸因为愤怒而布满了红晕:“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软蛋么!都是没卵子的太监么!你们的卵子哪里去了!都说话!”
第一次听见童若兰盛怒之下大爆粗口,众人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有几个背后已被吓的渗出了一身冷汗。童若兰平日里看似温柔,实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前任的几个推官功劳向闻风御史告状的事,众人也皆有耳闻,天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美若天仙的大美人背后的后台究竟是谁?
金师爷正稳稳站在童若兰的身边,微微闭着眼睛,淡然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心思,落在众人眼里颇有些坐怀不乱,宠辱不惊的感觉,金师爷平日人缘还是相当不错的,也从未在大家面前摆过读书人的架子,为人相当和气。几个衙役拼命地向金师爷使眼色,希望金师爷可以代为说情,可金师爷像是没看见一般,任着那些个衙役如何向自己使眼色,也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两眼微微一闭,似乎不管己事一般。
几个衙役不由的有些恼火,祁捕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一阵喟然。重要的人犯在那么多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死于非命,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迎上童若兰的冲天之怒,为自己说情的。
可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如同在堂堂县令大人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似得,若是没有个了解,这让所有人的脸往哪搁?
“回夫人…”祁捕头想了想,硬着头皮上前说道:“九秀楼一案的所有人犯被人全部弄死在了大牢里,这对我们也是一个警戒…”
童若兰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抬起那张俏脸道:“你们都出去,祁捕头和金师爷留下。”
那些个衙役一听大喜,看着祁捕头一脸的感激,赶忙一个个的从书房里退了出来,个个惊魂未定,冲着书房的门外向祁捕头竖起了大拇指。
“祁大哥,谢谢你替众兄弟们扛了下来,我小马在这里祝你顺顺利利,一路走好。”一个年轻的衙役叹了口气,转过身迈开八字步一摇一晃浑身轻松地就要往酒馆的方向走去。
只是一瞬间,诺大的书房里就只剩下童若兰,金师爷和正一脸紧张的祁捕头了。金师爷微微闭着眼,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童若兰的手指微微敲打在了桌面上,忽然出声道:“金师爷,你有什么看法。”
金师爷双眼猛然一睁,俯下身子道:“回夫人,学生认为此案蹊跷,并且…”金师爷看了看祁捕头,然后沉声道:“并且,牢房里的看守里,可能有内奸。”
“哼,我知道。”童若兰冷哼一声,祁捕头,金师爷,俨然已成为了童若兰的智囊班子,这二人都是童若兰在夺走了刁县令的权柄以后,亲自扶上来的亲信人物。
童若兰冷冷地道:“祁青冬,出了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祁捕头心里一凉,还未等他答话,只听童若兰那冷冷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以后,绝不能在出现这样的事了,你知道了吗?”
祁捕头心里一惊,过了半晌,忽然脸上露出无比的欢喜之色,猛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像是绽开了一朵花般,浑身一松,大喜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不究之恩!小人祁青冬谢谢夫人不究之恩!”
童若兰云髻轻摇,一双明目清澈的眼睛里一片冰冷,冷声道:“祁青冬,本夫人现在予以你任免之权,整个县衙大牢里的守卫,由你一人全权清除任免,除了本夫人任何人也不能插手干预,即使是我家相公也不可以插手,所有的人事调动三日内必须做完,你可有把握?”
祁捕头心下一惊,脸上不动声色,俯首道:“小人定完成任务。”
“好!”童若兰不在纠缠,转过脸冲金师爷道:“现在九秀楼一案由金师爷你全权处理,三班衙役任你调动,你可愿意?”
金师爷微微一俯身,沉稳地回道:“只是学生认为,九秀楼一案全由学生来追查处理,恐怕不合规矩。”
“狗屁规矩。”童若兰冷冷一喝,威风凌凌地道:“庐州城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整个扬州府,我说的话也是规矩!本夫人就算是要把整个江南都给翻过来,我看又有谁敢阻拦本夫人!”
顿了顿,见书房内的气氛似乎有些紧张,童若兰脸上的寒冰这才终于解冻,轻轻一笑道:“你们两个也不需要那么紧张,只要肯忠心为朝廷办事,都少不了你们的一份前程。”
见气氛顿时缓和下来,童若兰微微一笑,顿时如春花一般的灿烂,百媚顿生,看的祁捕头和金师爷不由心中一阵晕迷,童若兰淡淡地道:“过了秋之后,我们家老爷就要调往京城了…”
“京城?”祁捕头和金师爷浑身顿时一激灵。童若兰摆摆手,微笑道:“你们二人是本夫人的得力助手,自然不会忘了你们的。”
顿了顿,童若兰看着祁捕头,一脸深意地道:“祁青冬,过了秋之后,你就随本夫人回京,我爹会向朝廷保举你为殿前步军都虞候,你可愿意。”
祁捕头顿时一愣,猛地喜上眉梢,大喜过望,立即俯身大喜道:“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栽培之恩!”
殿前步军都虞候,从五品的武官,这一下真可谓是一步登天,祁青冬身为庐州城领事班头,却无官无品,只因为童若兰的一句话,一下子迈身进入朝堂,立即身价倍增,直接迈向了从五品,若是从军以后立了功,还会不继续升官,飞黄腾达,官居要职的日子还会远吗?
祁青冬大喜过望,一张嘴都快笑歪了,说完后,童若兰又望向金师爷,道:“金寒。”见祁青冬一下子就要摆脱民籍,成了官身,金师爷也忽然间开始期待起来。只听童若兰猛地叫出自己的名字,金师爷心跳开始急剧加速,似乎都快跳出嗓子眼里了。金师爷定了定神,沉声道:“学生在。”
“你就不必和我们回京城了。”童若兰笑意盈盈,却听的金师爷心中一片冰凉,双手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抖,一抬眼见童若兰正看着自己一脸深意,金师爷赶忙收拾收拾心神,不吭不被地道:“是,夫人…”
童若兰微微揭开茶盖,不紧不慢地道:“立了秋以后,你就不必跟我们回京了,去青州,走马上任做那翊卫大夫,同时赐封翰林院学士出身,你可愿意?”
从五品!出手就是从五品!大宋朝第十一阶的武官,立即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从五品的武官。童若兰封官如同不要钱似得,出手就是一个青州翊卫大夫和京机营殿前步军都虞候,金师爷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滴滴冷汗顺着金师爷的脊背流了下来。
只听童若兰继续道:“本夫人自从帮我相公代掌这庐州城后,也亲眼看到了金师爷的调度有方,治民有度,庐州城的繁荣少不了金师爷的功劳。只是这样忽然将你塞进了军营里成了武官,可能不是你的擅长啊。”
二十年了,二十年也未考取到一届功名,金师爷眼中忽然有些热泪,泪光朦胧中忽然像是看见童若兰正冲着自己微微地笑着。金师爷眼中有泪,伏首一拜,良久呜咽着什么话也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