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种不祥的感觉又再一次浮现在宁奕的心里,宁奕现在只想立即去县衙,去见祁捕头,一颗心已快从胸膛里跳了出来,这种急躁的心情使得宁奕坐立不安,如坐针毯。
周丁驾着马车一路飞奔,欢快的马车行使在这诺大的庐州城里,扬起片片尘灰。
宋时邢律极严,知县就如同后世的公安局长,同时身兼数职,能抓人,也能揍人,但是只有收监的权利,没有问斩的权利,而砍头的手续也需要先报到州里,再由州里报到京城,最后再由京城报到大理寺,然后统一问斩!
宋时的邢律虽然很完善,神宗皇帝励精图治,启用王安石等改革派启动“元丰改制”,使得连年争战导致贫困积弱的大宋朝渐渐恢复了国力,走上了富国强民的道路。但到了宋徽宗这一朝,专好享乐,对朝政毫无兴趣,朝廷政务都交给了蔡京童贯等人打理,悬秤卖官,买卖功名,整个朝堂的风气直转而下,正直之人皆被仗刑流放千里,或贬官回乡,屙夷奉承的小人则官居要职,圣眷日益渐浓。除了砍头,其他的罪名都可改刑,充军可改流放,流放可改杖责。宋徽宗生活糜烂不问朝政,朝堂里奸臣当道欺上瞒下,带动整个社会风气也直转而下,只要有钱便可好办事,这千疮百口的大宋朝早已是风雨飘摇,糜烂的社会风气充斥着这诺大的以商兴国的礼仪之邦,此时早已是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残催了。
一辆乌黑色的马车停在县衙门口,宁奕掀开布帘子,一闪身跳下车,对门口守卫的衙役抱了抱拳,笑道:“小可宁奕,想求见祁青东祁捕头,还望几位大人通传一下。”
“宁公子?”宁奕花名传遍整个庐州城,如雷贯耳,又连番陷入纠结野匪的官司中,守卫在门口的衙役面色一紧,不由问道:“敢问宁公子。找我们祁大哥什么事?”
看衙门面色不渝,站在宁奕身后的周丁连忙从腰间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塞进那衙役的怀里。那衙役轻轻地垫了垫重量,立即笑逐颜开:“宁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喊祁大哥。”
那衙役只是刚进去还没一会,只听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县衙里传来:“原来是我宁兄弟来了,还用的着通报么?直接进去找我就是了。”
宁奕轻轻地皱了皱眉,脸上表情却不置可否,微微笑道:“祁大哥,我宁奕来看你来了。”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大踏步从县衙里走了出来,哈哈一笑,亲热地挽起宁奕的双手道:“哥哥正想找你喝一杯呢,快快进去,和哥哥我一起开怀畅饮一杯。”
宁奕不露痕迹地抽回手,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事情紧急,请祁大哥借一步说话。”
“哦?”祁捕头眉毛弯了弯,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和宁奕一起向远处走了几步后,瞧了瞧四下无人,祁捕头这才紧张地沉声道:“兄弟究竟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的跑来找我。”
“我想探监,还望祁大哥帮个忙通融一下。”
“探监?”祁捕头愣了愣,压着声音道:“可是想探那九秀楼的人?”
宁奕点点头,不置可否地道:“不瞒祁大哥,小弟想找何六娘问一问话!”
“这怕是不好办!”祁捕头沉思了许久,摇了摇头道:“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夫人早已下了命令,没有夫人的手令,这段日子任何人都不准进入大牢探监,尤其是九秀楼的人,而且还是亲自找你哥哥我吩咐过的。”
宁奕心中一惊,急忙俯身道:“还请哥哥帮我想想办法。”
“这…”祁捕头踌躇了一下,想了想,忽然一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一咬牙道:“兄弟,你这就跟我去大牢,但是这件事,兄弟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我老祁的饭碗铁定就不保了。”
宁奕神色一凛,两手一抱正要下拜,猛然间肩膀上一股大力传来,硬生生的将宁奕整个身子拉了起来,只见祁捕头一脸微笑地望着宁奕,爽朗地说道:“兄弟对哥哥好,哥哥自然不会忘记,我老祁绝不是那种只认钱不认人那种人,兄弟尽管放下心来,我这就带兄弟进大牢。”
听了祁捕头的话后,宁奕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但眼下却绝不是大动感情的时刻。宁奕定了定神,也冲祁捕头微微一笑,道:“多谢哥哥了!”
祁捕头摆了摆手,示意宁奕跟在自己后面。祁捕头在前面走着,宁奕带着周丁紧随其后,不紧不慢地跟在祁捕头后面。
夕阳西落,那一轮血般的殷红彻底浸染了黄昏,让整片天空都是红艳艳的一片,却是难得的一片火烧云奇景。
县衙大牢并不在县衙内,而是在位于庐州城城西的一处监牢里,祁捕头带着宁奕和周丁两人来到大牢门口时,祁捕头立即上前和守卫的衙役亲热地打了个招呼,似乎很熟的样子。周丁眼明手快,哪里还用的着宁奕吩咐,早就抢一步上前,往守卫的每一个衙役怀里又塞过去一锭十两重的银子。
几个衙役顿时摸着银子眉开眼笑,向宁奕和祁捕头道了声谢,身形一闪,放开了一条路。
祁捕头冲那几个衙役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宁奕和周丁一昂首大跨步走进了大牢里。
大牢里阴暗无比,长长的过道直通深处,两边的墙上挂着的油灯不断地跳动着,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宁奕这还是第一次进大牢,祁捕头早已是轻车熟路,带着宁奕和周丁左拐右拐,每通过一条过道就有一个守卫,前几日早得了祁捕头的传示,一见有陌生人进了大牢,顿时纷纷大吃一惊,当周丁将一枚十两重的银子塞进那些守卫的怀里时,那些守卫也顿时纷纷笑逐颜开。既然有了银子,也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何况还是祁捕头带进来的人。
三人一路几乎畅行无阻,几乎每过一道关口都要塞上一、两碇银子,看的宁奕不禁连连摇头,这世道,没有银子可真是寸步难行,就这一路下去,宁奕粗略地算了一下,也将近花了有三百两左右的银子了,这可顶的上一村百姓几年的用度了。
关押九秀楼一案的所有人犯被关押在县衙大牢的最里端,越往里走,压在宁奕身上的那一种刺骨的寒意就越发的浓厚,刺骨的凉气渗入宁奕的身上,宁奕不由的感到了丝丝彻骨的寒意,心中那隐隐约约的不祥感也越来越浓,压的宁奕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打开最后一扇大门,祁捕头指着一扇阴冷的牢门,沉声道:“那里就是九秀楼一案里,关押何老娘的牢房所在。”
祁捕头继续领着宁奕走了过去,一边紧张地说道:“时间要快,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我老祁可就麻烦大了…什么!!”话音未落,祁捕头猛地一声惊叫,宁奕向牢房里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一身冷汗瞬时顺着瞬间发凉的脊背流了下来。
只见牢门大开,天花板上,那一圈白绫垂落,何老娘的身体整个都耷拉在那里,眼窝深陷着,使得那暴起的眼珠更加的突兀而恐怖,死死的盯着眼前正一脸惊愕的三个人,刺激着众人不由浑身忽然竖起了一身寒毛!
凉风,拂过……
白绫微微地有些晃动!
伴随着那早已凉透了的尸体,还有那因为脖子上仰而露出半截的腥红舌头,那么左右摇摆的晃动着,阴冷而森然的气息在这一瞬间朝着四周弥漫,牢房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形同厉鬼般的何老娘脖子上缠着一袭白绫,阴森地吊在屋顶,一双恐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宁奕,一身阴森鬼冷的气息摄的宁奕和祁捕头周丁三人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回事!!怎么人犯死了!!她从哪来的白绫!!你们谁给她的!!”祁捕头回过神来时,整个人顿时犹如一头恼怒的狮子,惊骇地咆哮起来,这一声咆哮立即惊动了正在不远处守卫的衙役,纷纷急忙赶了过来,看着何老娘的惨死之状,几个衙役登时一个个额头上直冒冷汗,惊骇地看着祁捕头。
祁捕头雷霆大怒,一把抓起一名廋小的衙役大怒道:“人犯怎么会死了!你们******干什么吃的!”怒气冲天地将那名衙役随手一推,紧盯着在场的所有衙役怒道:“查!他娘的都给老子去查!究竟是谁他娘的给了人犯那束白绫,究竟又有谁来过这里!!都给老子去查!否则老子就叫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祁捕头雷霆震怒的同时,两个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远远地冲祁捕头惊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九秀楼一案被关押的那几个野匪全都死了!!”
宁奕和祁捕头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所有的人犯同时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捕头顿时暴跳如雷,手一甩几个耳光子重重地打在了几个衙役的脸上,大吼道:“所有人犯都死了,他娘的你们这么多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查,现在就去查!集合所有人,一个也不能漏!这一次你们连同老子在内,一个个就等着迎接夫人的雷霆之怒吧!”
祁捕头气急攻心,早就管不着还待在当场的宁奕,祁捕头猛地一声怒吼,腰间的跨刀猛地一抽,纯亮的刀光在这阴暗的灯光下杀气逼人,祁捕头铁青着一脸杀气,带着牢房内的一群衙役疾疾离去。
宁奕没有随祁捕头一同离去,看着吊死了的何老娘,宁奕铁青着脸,两手紧握,双肩微微有些发抖。周丁紧张地小声道:“少爷,我们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短短时间内竟然杀掉了这么多人!”宁奕冷声说道,紧绷着的脸已变的一片铁青,长久以来积压的怒气眼看就要爆发出来,“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究竟又是谁要对付我们宁家!”
宁奕一字一句地说道,浓烈的杀气已充诉了宁奕的整个胸膛。周丁心中一惊,依然压低了嗓音小声劝道:“少爷,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县衙就会来人包围了这里,若是在迟一些的话,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宁奕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就在宁奕转身的那一刹那间眼角一瞟,忽然心中一惊,看着牢房里落在地上的一块毫不起眼的东西,不由失声道:“周丁,快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