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也不管王朗有没有听进去,宁奕在也不看王朗,头也不回,一跨步走出了那间破庙,周丁紧跟其后,小声地追问道:“少爷,就这么把王朗丢在这了?这死秀才万一要是又跑去县衙里告我们谋财害命的话…”
“不用管他。”宁奕摇了摇头:“这种人成不了什么气候,只会到处乱咬人,他要告就告,我不怕他。”
周丁点了点头,随即加快步伐跟上宁奕,上了马车后就打算驾车回城。
坐上马车后,宁奕的眉毛已然深深地锁起来,这真是个酸秀才,一想到王朗,宁奕不由的冷冷一哼,本只想心平静气的和他谈一谈,问一问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没想到王朗实在太不通情理,难怪他老婆要跟人跑了,就算是考取了功名当上了官,迟早也会成为老百姓的一大祸害,宁奕在心里暗暗腹诽道。
只是,要杀王朗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一丝疑虑忽然浮上宁奕的心头,为什么要杀王朗,杀王朗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只是刚一想到那位富商,宁奕立即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从行动上看,王朗已然不再打算追究自己的老婆当了别人小妾的事实,收下了对方给的三百两纹银准备回乡。那么,那位富商就不可能存在要杀死王朗的动机。从宁奕前世所得来的丰富的刑侦经验来看,动机,才是一切的源头!
想到这里,宁奕不由的有些烦躁,掀开布帘子,只见眼前的一片荒郊野岭显得无比的荒凉,搅的宁奕更加烦躁起来,索性拉上布帘子,不在看眼前的景色。
现在,宁奕的调查已然陷入了僵局,宁奕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这件事,绝不是那么巧合!勾结野匪乃是大罪,罪当抄家问斩,株连九族,宁府牵涉其中,童若兰若真为了刁然不久之后的吏部考核能够顺利评优,一定会断死了这件案子,绝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翻案的机会的!
在水月亭里,童若兰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无比暧昧,隐隐透露出的意思,只要宁奕愿意献身与她,童若兰就一定会放宁府一条生路,绝不深查追究。
可是,宁奕从心底里就排斥这种行为,甚至非常的厌恶,假若宁奕真的以牺牲自己的色相去迎合讨好童若兰,以乞求放过宁府一马,那么就是不打自招,从此就被人揪住了一条小辫子,即便宁府真的无罪,也是成了有罪了。这种不打自招傻事,宁奕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只是,在宁奕心里,这一条一条的线索,这一件件事情的发生,如同千丝万缕一般缠绕在宁奕的心头,怎么解也解不开,怎么理也理不顺。那么,解开这一切缘由的绳头,究竟在哪里?
想到这里,宁奕不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寻找王朗是宁奕在下定决心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以后所挥出的第一招,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已算是彻底的失败了。那么,下一步,宁奕究竟又该怎么办才好?
周丁驾着的马车正无比欢快地跑在这条荒凉的小路上,坐在马车里的宁奕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掀布帘子,对正架着马车的周丁沉声道:“回城换了马车以后,先不要回府。”
“是!少爷!”正驾着马车,浑身凸显出一身强壮肌肉的周丁响亮地答道,双手握着的疆绳不由的放松了几分:“那么少爷,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只见正坐在马车里的那个少年此刻脸上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接下来么,我们去县衙,去找祁捕头,请祁捕头给我们帮忙。”
“是!”正驾着马车的周丁响亮一喝,抓着缰绳的双手忽然猛然用力,正在疾跑中的马儿猛地一声嘶鸣,两条前腿向天扬起一阵黄沙,尘烟滚滚,一骑当前,飞快地向着庐州城的方向奔去。
一丝微微的亮光透进这黑暗的大牢里,何老娘微微张开着嘴,贪婪地呼吸着这最后的一丝清新的空气。
这已经是何老娘被关进大牢里的第二十天了。
这个昔日里一身姹紫嫣红,衣着光鲜,涂红抹绿,游走与各种男人间的老鸨,此刻头发披散,神形憔悴,枯瘦的双手上满是皱纹,呆滞的眼睛里看不出半分昔日的风采。
这只是一个老婆子,一个犯妇。
何老娘浑身血迹斑斑,前些日子县衙大堂上,那几十个板子落下时,何老娘的命险些都被这一顿板子给打没了,何老娘的双腿已经在那一次行刑中被打断了。呼吸够新鲜空气以后,何老娘慢慢用双手往前爬着,挣扎要去取放在牢门口的那碗馊了的白米饭。
何老娘被关进大牢二十天了,这二十天里,从未有过任何人前来探监,也没有任何班头押差前来提审自己过堂问话,有的只有一位公人,在关着何老娘的牢门口轻轻地放下一晚馊了米饭,然后又不声不响的离去了。
这二十天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跟何老娘说过一句话,这二十天里,何老娘也没有洗过一次澡,每天拔完碗里的那一点馊饭以后,何老娘就蜷缩在那一堆潮湿发霉的稻草里,静静的睡下了,偶尔还会钻出几只小老鼠撕咬何老娘的头皮,何老娘的身上已经被那些小老鼠咬出好几个伤口了。
没有人能想到,这二十天里,何老娘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何老娘艰难地爬向牢门口,她每天只有这么一碗饭,用来爬行的双手也早已磨烂了,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而导致伤口发炎溃烂,何老娘的手上早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了。
忍着钻心的疼痛,何老娘终于爬到了牢门口,就在何老娘颤颤巍巍地伸出她那只满是脓包的伤口时,忽然,一个人拿走了那碗让何老娘充满了对生的希望的米饭。
何老娘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隐藏在那一丛杂乱的头发下的双眼赫然看见的是一位白衣公子正站在何老娘的面前,正冷冷地冲自己笑着。
何老娘顿时浑身一哆嗦,惊骇着看着眼前的这位白衣公子,白衣公子的面部完全隐藏在了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那俊美的脸部被这昏暗的光线完全包裹了起来,显得有些神秘。
“何老娘,好久不见了。”那白衣公子冷冷一笑,一双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何老娘浑身一激灵,努力从嗓子眼里想要说什么似得,可是嘴里咕噜了半天,也只发出了一阵“呜…呜…”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救你出去,是么。”那白衣公子冷道。
何老娘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点了点头,一脸渴求地看着白衣公子,一双昏花的老眼里充满了对生的留恋与希望。
“我很想救你出去。”白衣公子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中似乎充满了无奈:“只是,你认为,你从前做下了那么多的大事,堂会里的那些人还会留你一条性命么?他们现在可巴不得要你死呢。”
何老娘顿时一脸惊恐,拼命地抓住白衣公子的衣襟,惊慌地望着白衣公子,嘴巴里发出着呜呜的声音,似乎是急切的想要诉说什么,一双布满了鲜血的手紧紧地抓住白衣公子的衣襟,殷虹的鲜血顺着布满了脓疮和伤口的双手,沾在了白衣公子的衣襟上。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鲜血。”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头,“所以,我基本上很少亲手杀死一个人。但是这一次是个例外。”
顿了顿,白衣公子看着何老娘她那双浑浊的两眼微微一笑道:“把你弄哑了可不是我的意思,说起来,你我的交情还是不错的,我也不想你死,可是,堂会里的那些家伙偏要我来弄死你,所以,等你变成鬼以后,也别来找我,要找,就去找那些下命令要杀你的那些人去吧。”
何老娘呜咽地还想说什么,白衣公子身形轻轻一闪,挣开了何老娘那双满是皱纹的双手,一束微光照耀在白衣公子的脸上,何老娘无力地趴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白衣公子,一张熟悉的脸印入何老娘的眼中,眼前这位白衣公子,赫然就是当日那突然出现在公堂之上的徐胜治!
徐胜治轻轻地从衣服的夹层里拿出一束白绫,淡淡地道:“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鲜血,所以,把你缢死才是最适合我的。”
徐胜治轻轻地将手中那块白的刺眼的白绫一层一层的绕在正拼命挣扎着的何老娘的脖子上,轻轻地道:“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你不死,有些人就睡不着。”
徐胜治抓住白绫,双手开始一点点的用劲,一边继续说道:“投胎以后,投个好人家,不要在像这辈子一样了。何老娘,我徐胜治在这里祝你……”
徐胜治的双手忽然猛地一用力,嘿嘿狂笑着,一双俊美的眼睛霎时间变的无比狰狞,何老娘拼命地挣扎着,被白绫溢着的脖子瞬间变的一片窒息,霎时间心跳急剧加快,何老娘两只形如枯槁的双手在半空中不断挥舞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凸出的两颗眼球上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因为窒息而导致的脸庞已严重变形,何老娘披散着头发不断地呜咽着,那阵阵的哀声如同来自地狱里的厉鬼一般,惊恐的眼神霎时间变的无比的怨毒,两腿疯狂地猛蹬着,眼珠微微翻白,脸色变的乌青。
徐胜治那扭曲的表情此刻无比的残忍,一脸疯狂地狂笑着:“何老娘,一!路!走!好!”
何老娘疯狂地挣扎着,徐胜治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最后,何老娘猛地一咽,鬼哭狼嚎般哀鸣一声,慢慢地停止了挣扎,怨毒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这黑漆漆的牢房,那双怨毒的双眼怎么闭也闭不起来,竟然是死不瞑目…
宁奕进了庐州城换乘了马车以后,径自飞奔县衙大牢,路上一路颠簸,马车飞奔在这高矮不齐的青砖石路面上,宁奕只觉的胸口忽然一阵隐隐的慌乱,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宁奕不由得有些坐立不安,至于为什么会感到慌乱,宁奕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宁奕从心底里隐隐感到了似乎有着什么不祥的事情正在发生,才让宁奕觉得无比的慌乱和烦躁,这种感觉在宁奕前世身为刑警时,只发生过一次,而就在那一次,宁奕的一位战友倒在了毒枭的子弹之下,脑袋被子弹打穿了一个大洞,血迹模糊,宁奕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自己的身旁,血流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