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多年来行医所得到的经验总结出来,他认为治病之根本在脑,只要稳住了脑神经,其他的就好办了。基于这样的思想,水泽皇最初开发的保健用品就是安神健脑的,诸如神龙药枕、健脑神梳等。
想不到,产品一推向市场,马上就得到了消费者的认可,在全国范围引起轰动。很快中药厂就扭转了局面。两年后,中药厂领导换人,水泽皇成了名副其实的幕后一把手。
水泽皇话音刚落,宁书记就忍不住笑着夸道:“水总真不愧是神仙的传人,有你在咱们永丰市,就好比是观音菩萨降临咱们这儿呢。”
“哎呀,宁书记这话谬赞了,我哪有菩萨的本事,我只是空有一副菩萨的心肠而已,做得还远远不够啊!要是咱们的高记者能帮上一点忙,能将我那两个师傅的美德播及天下,那才是大智慧大善良啊!”水泽皇说这些话时,目光一直没离开高低的脸。
高低笑着,突然开口问道:“你终南山的师傅的名讳可否告知?”
高低知道终南山中有很多的能人,假如水泽皇能说出一个名来,他就有办法托朋友查查有没有他说的那个道士。
水泽皇哈哈一笑道:“请原谅,这个我还真不能告诉你,因为恩师在我下山之时,一再叮嘱不能向世人提及其名讳。他不愿在其晚年时受到惊扰。除了这,你想知道的其他情况我都可以告诉你。”他看了一下时间,“哦,对了,我还有些其他事,这会儿暂别各位,如果高记者想清楚了,愿意为本公司做一点推广,请告诉一声,我会妥善安排你在此地逗留期间的一切。”
水泽皇起身离开后,宁书记微笑着问高低:“你怎么看?”
“有意思,有故事,有隐情。”
宁书记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说:“不愧是名记,眼光毒!”
8
从宁书记和小乌的嘴里讲出来的水泽皇却根本不是那么光鲜。
在他们看来,水泽皇这个人只是运气好,他不过就是一个一夜暴富的跳梁小丑而已。不管他把自己装饰得多么好,都始终透露出一种小人得志的气质。
高低把在酒店外再次看到那个跛子的事告诉了小乌,引起了他的兴趣。
小乌马上打电话给法院的朋友,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轰动永丰市的那桩诈骗案的主角是谁。那朋友说只记得被判的是个姓黄的人,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如果需要细节的东西,他答应帮忙查一查档案。
很快,法院的朋友告诉了小乌关于黄子火诈骗案的部分细节。
永丰市人民法院的刑事判决书:被告人黄子火,男,1968年3月出生于安徽省永丰市来凤镇黄田坝村。因涉嫌合同诈骗、贷款诈骗犯罪,于2005年4月被永丰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5月转逮捕。
……
这些信息引起了高低的高度重视,凭着多年来当记者的直觉,他觉得从两次看到黄子火的情形来看,就他那长相都不属于那种过于奸狡巨滑的人,虽然他目光中透露出的是某种精明,但却含着一股正气。他不像水泽皇,眼光里隐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邪气。
也许是自己的感觉有误,在还未完全正面接触到黄子火之前,有很多东西光凭猜测也是很难说得准的。
高低决定,不但要从正面全面了解水泽皇及其公司,还需要从更多的侧面去听取群众对其公司的声音。当水泽皇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兴趣为其公司做一些文化方面的宣传时,他满口答应了下来,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需要更进一步地、长期地对公司的一切进行了解,以便能在小说中全面地反映水总及其公司的崭新面貌。
水泽皇听到这话,高兴得不得了,满口答应了下来,并许诺,只要高低做得好,就会给他一大笔奖励。当然,至于他在考察期间需要一些什么协助,公司会无条件全部答应的。
为了自己行动更方便,也为了不让水泽皇多心,高低只向他提出了需要一辆车来代步的要求,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等事情做完了,再把车还给水总。
水泽皇一听这话,爽快地笑了,“哎呀,不就一辆车的事情嘛,只要高记者做得好,别说一辆车,十辆车我都可以送给你。”
高低心说:你这不是明摆着行贿么?你以为我会像别人一样,随便给点东西就能为你服务了?你这种明目张胆的做法,不更说明你有鬼么?
他笑着回答道:“谢谢,就只需要一辆一般的车代步就行了,咱们的协议完成了后,车我是不会要的,但酬劳方面却是少不了的。”
要不把这种话说在前头,别人会以为你是在敷衍;但只要把这种话说在前头,就会给他们一种错觉,以为你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会更好对付。
水泽皇很是开心,“酬劳我是不会少了你的,只要你的报道或是小说一出来,对我们公司的产品形成一定范围内的影响,给我们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利益,你所要求的一切只要不超出我们的承受范围,我都会满足你的!”
水泽皇的话是真是假,高低不会再去揣度,就凭他说的这些话,高低已经可以大胆地肯定,他们的产品肯定有问题,不是无限地扩大其功效,就是以虚假的广告词错误地引导消费者。不管是哪一种做法,都是高低不能容忍的!
从哪儿着手开始调查,既要让水泽皇相信自己是在为他们服务,又要让他察觉不到自己是在调查其背后的东西呢?
这是一个颇让人费脑筋的事。
法院的朋友在说黄子火的判决书时,并没有提及到水泽皇这个人,只是说他以个人私利为目的而进行的诈骗。难道黄子火的事真的与水泽皇没有关系?那黄子火为什么一出监狱要急着要找水泽皇呢?
难道黄子火真得是舍去个人的利益而极力去保全水泽皇?所以才有民间的传闻,说他是被好朋友骗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去寻找黄子火就肯定是找对了人。
对,先从黄子火入手对水泽皇的公司进行侧面调查。
主意一打定,高低就同小乌形成了统一认识:明里,高低将对水泽皇的公司进行全面了解;暗里,他将从黄子火入手,再扩大范围,对公司的产品质量及其他一些传闻进行证实,以求全面地、实事求是地进行报道。至于给水泽皇写小说嘛,那只能算是一个幌子而已。
很快,水泽皇安排给高低的车就到位了,这是一辆去年才买的奥迪,看路程表只行了四千多公里。
高低承诺,最多花半个月的时间完成对公司产品的全面报道,至于对小说的策划,就需要多一点的时间,积累多一点的第一手资料才能让小说趋近真实与完美。
水泽皇爽快地答应了:“不急,你慢慢策划慢慢写。”
高低最终没有接受水泽皇为他安排的酒店,继续住政府招待所,他的理由是:为了不让天下人质疑自己的产品质量追踪报道,他还是执行报社定下的标准为好。
水泽皇也不好强求。
在水泽皇的公司出入几天后,高低认识了水泽皇的老婆刘洛芙以及其舅子刘洛帮,还有一些重要的公司员工。
所有人对高低都是毕恭毕敬的。
在公司里周旋了几天后,高低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他决定到水泽皇的老家去走一走。
在水泽皇的家乡,高低首先对其守在老家的大哥进行了采访,得到的材料和水泽皇讲的一模一样。
当高低突然问起水泽皇在老家附近可有什么朋友时,他大哥愣了一下,说出了黄子火的名字。“当年,他们两人很好的,一起跑地摊卖药,一起开公司,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啦,后来,他居然背着咱兄弟做一些不地道的事。人啦,坏事做多了,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要不,他也不会被关起来了。”
“你所知道的这些都是水总对你说的?”
“哪还用得着他说,咱这儿的人,有哪个不知道他姓黄的做的那些事?我前两天听说他已经放出来了,可是,你看他还敢回来不?要不是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就不敢回来?”
高低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告别了水泽皇的哥哥,他开车去了黄田坝。
快要进村了,究竟哪一处院落才是黄子火的,高低决定找人问一下。
正好路边地里有个中年人正在干活,他停车走了过去。
“大哥,我想请问一下,黄子火是不是住在这个村里?”
那男人抬眼看了看他,很疑惑地问:“你是谁?找他干吗?”
“我是他以前跑摊做生意时的一个朋友,听说他回来了,我来看望一下他。”
“哎,他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家里人都在找他呢。”那人眼睛里一下闪出一种失落。
“他怎么会没回家呢?嫂子不是在家么?他还有父母兄弟呢。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下他的亲人?”
“我就是他大哥。我们在家天天盼望呢,可直到今天都不见他的影子,照理说他也放出来快半个月了,他咋就连回家看一眼都不愿意呢?我父亲天天催我们出去找他,可是我们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上哪儿去找呢?”黄子金说到后来,有些哽咽了,“你是他的朋友,有没有他的消息呢?如果碰到他了,请转告他,让他赶快回家吧。”
高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都怪自己刚才一时着急,把话给说满了。要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黄子火的亲兄长,自己怎么会随便认一个犯人做朋友呢!
“哦,好,只要我一碰到他,一定要他赶紧回来。”高低心说,我倒是已经两次碰到他了,可我哪知道他就是你的兄弟呢!
黄子金一直盯着高低,又回头看了看他停在路边的豪华汽车,突然一下了醒悟了一样,“你别又是水泽皇派来的吧?要是你真是那个杂种派来的,我可告诉你,你回去告诉他,我兄弟吃了五年冤枉官司,他不还他清白,就一辈子都是我们黄家的仇人!”
一听这话,高低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哥说什么话,我和水泽皇就没有交情,咋会是他派来的呢?我和黄哥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真是他朋友?他能交上你这么富贵的朋友?”黄子金还是有些怀疑。
“哎,这话说来就长了。当年他不是在附近的场镇上摆地摊么?有一年,我得了一种怪病,浑身痒得不行,又长那种红红的疙瘩,看了好多医生都不见好。后来,有人就给我介绍说他的药好。我就去找他了。他给我两三副药,我用完就全好了,所以从那时起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只是那个时候我忙着工作,很少来往而已。”
“他呀,就是喜欢交朋友。因为他的这种坏毛病,他师兄就经常教他,可是他就是听不进去。他要不是交了水泽皇那样没有良心的朋友,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黄子金把锄头横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抽出旱烟袋,点燃。
一股刺鼻的烟草味道一下子从高低的鼻孔进入到他的五脏六腑。虽然他也是抽烟的人,但对于原始烟叶这种浓烈的气味,他还是有些恐惧。
高低见旁边还有一块石头,本想坐上去的,可又怕石头太脏,就只好转了半圈,蹲在黄子金的上风口,“大哥,当年我也没有少劝他。只是后来我到外地工作了,就和他失去了联系。前不久我回来后,听说了他的事,所以就来找他了。他真没回来过?”
“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能说谎不成?”黄子金有点不满他的话。
“可我听有人说,前几天在来凤镇上看到过他呢!还听说他和几个年轻人一起喝酒,后来又被人打了,你们不知道这事?”高低把所有零星的细节串起来,也不是有意想吓唬黄子金,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什么?他已经到来凤镇上了?那不可能吧,离家这么近他怎么会不回来?肯定是认错人了,再说,他如果真是在这个地盘上都被人打了,那简直就没天理了,我们也不会不知道的。”黄子金根本不相信兄弟会在家门口被人欺负。
“那肯定是传言有误。我也觉得,像黄兄那样的人,在来凤镇上也有不少熟人的,他怎么会被人欺负呢!”
“不是吹牛的话,咱兄弟那些年可是我们这儿方圆几十里的名人呢,他要在来凤镇上一出现,请他喝茶吃酒的人不知要排多长的列子呢!哎,这如今,人走茶凉,自从他被关进去以后,就连我们这些家人在人前都抬不起头了!”黄子金一腔的恨怨。
“你刚才说他是被他朋友水泽皇害的,你们有证据么?”
“我们真要有证据的话,还不替他申冤啊。问题就出在,我们明知道是有人害他,却无法找到证据证明他是被人陷害的。就连我兄弟媳妇,她还是水泽皇的表亲呢,她都说不清楚我兄弟究竟犯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被关进去的,我们这些人又还有什么办法呢?”
高低心里一沉,如果真像他嘴里所说的,那所有的真相也就只有当事人黄子火自己明白了。
看来黄子火还真的没有回家,那他会去哪儿了呢?
既然他都不在家,那他的其他亲人也就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还不如现在就打转身,省得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被人传到水泽皇耳朵里生什么枝节可不好。
“黄大哥,既然他没回来,我也就不进村了。我这就去问我其他的朋友,看他们有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要是找到他了,我会和他一块儿回来的。”高低站起身,准备走,“哦,对了,黄大哥,我来这儿找他的事,你暂时不要对别人说。”
“为什么?”黄子金明显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哦,其实也没啥,我只是觉得在没有找到他之前,传到他的仇家耳里总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太勉强了,但高低也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反正只要他不把自己来找过黄子火的事说出去,不引起水泽皇他们的怀疑,那在找到黄子火后,得知所有真相,一切就好办了。
黄子金虽然不好再问得那么仔细,但既然这位朋友这么说,也肯定有他的道理。他点了点头,目送着高低上了豪华汽车绝尘而去。
黄子火在酒店被拒后,他也并没有想到要回家。一是由于腿伤还没有好,他不方便到处走动,就在来凤城郊租了一个单人房间,他需要好好休息,并将所有过往好好再理一遍。二是他也不想面对老婆占紫琼。
对于老婆占紫琼,他说不清楚他们俩之间,究竟谁欠了谁的。
这么多年以来在他的心里,他一直就说不清楚是占紫琼被人利用,还是她当年的那种报恩心理错得太离谱,反正他觉得,如果面对占紫琼的话,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与其尴尬地面对,倒不如先好好静静心,等到把一切都弄清楚了后再讨债的讨债,还债的还债!
最让他觉得没面子的还是一出监狱就被人狠狠打一顿这件事!
他现在就想弄清楚究竟是不是水泽皇派人打自己的,如果真是他派的人,那有些问题就不再需要求证了,所有的一切就都明了了。
但如果不是他派的人,那会是什么人会打自己呢?如果说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但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点,自己才从监狱里出来,还没和什么人接触呢,哪里就得罪人了呢?就算是以前吧,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大错事,能让人记仇到今天的!
或者,如果说他们是想抢劫自己的话,可自己包里的那些钱为什么又一分不少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去酒店想见水泽皇没有见到,是自己穿得太没品位了被拒,还是他心里真的有鬼?
也许那天真是自己穿得太没品位,在那样的大场合,酒店的保安也只是在奉命行事而已。
但愿自己对水泽皇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并没有处处想害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究竟是谁要对付自己呢?
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水凉了三次,加了三次热水后,黄子火还没有想出来的意思。脑子真的有点乱,要是这水能将所有杂乱的思绪给冲顺了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