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加罗拉着他的手说:“哥,受小弟一拜!”话一说完,他起身把椅子往后一顶,就单膝跪下了。
黄子火自认自己是反应敏捷的人,可是这会儿他居然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受了人家一拜了,他赶紧起身扶起黄加罗,“哎呀,哥哥就托大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其他人拍掌叫好。
黄加罗端起茶杯道:“酒还没上来,我先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祝哥哥你健康长寿!”
黄子火也端起面前的茶杯说:“好,谢谢兄弟,也祝你健康快乐。今后不管兄弟有啥事,都是哥哥我的事,只要哥哥能帮得上手的,一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黄子火又拿出了当年的豪情,这一番话不知是发自肺腑,还是只为了应景。
黄加罗一听这话,激动得当下向后退了一步,双膝猛然跪在地上,猛地又磕了一个头,嘴里说:“感谢哥哥抬爱,感谢哥哥抬爱!小弟从今以后就跟在哥哥身边,哥哥说往东,小弟我绝不会往西!”
杨老二笑着拍手说:“可便宜你小子了,这下子你妈的病不用犯愁了。”
黄子火一听这话,赶紧扶起黄加罗,关切地问:“啥,咱婶子得了什么病?”
黄加罗叹了一口气,目光一下子就显得忧伤起来,他提了一口气,好像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又吞了下去,“哥,现在咱们不说这事,先喝酒。要是不是杨老二眼尖,我也没缘认得哥哥。既然我们现在认识了,就以后再说那事,省得扫了大家的兴。”
杨老二赶紧接过话头:“就是就是,菜马上就上来了,我和我哥还得敬黄叔一杯酒呢!”
黄加罗笑着说:“哎呀,老二,你以后也得叫我一声叔了!”
杨老大在他旁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小子想得美,黄叔是用真本事得来的尊重,你算啥?就凭你那些三脚猫功夫,想让我叫你叔?你每天给我磕二十个响头吧!”
黄子火看到杨老二瞥了一眼杨老大,那目光带着冷峻,很快杨老大闭上了嘴,坐在那儿再也不说话了。
杨老二开始招呼店小二快点上菜上酒。
很快摆上来了凉菜、白酒和啤酒,杨老二开始给黄子火斟上白酒,“黄叔,这第一杯酒就祝你老人家重获自由。来,咱先干为敬。”
五钱的酒杯杨老二一下子喝了个底朝天。
黄子火想想自己出来也有两三天了,还没有人和自己这么近乎地说过话,喝过酒。今天居然碰到了曾经的病人,还认了个本家兄弟,心情一时之间也挺舒畅的,当下很爽快地端起酒杯道:“谢谢。”一仰脖子,他喝干了杯中的酒。
“这第二杯酒呢,我和我哥要感谢你几年前的救命之恩。”
黄子火赶紧拦住说:“哎,别说得那么大啊,咱也就是顺手治好了你们的小毛病而已,还谈不上救命之恩呢!”
“这话可不假。我奶奶直到临死前还对我们兄弟说,要不是你黄叔出手相救,我俩也不可能活到今天呢!所以说这第二杯酒,请黄叔无论如何都得喝个满杯!”
二人一碰杯,喝了个精光。
“黄叔,先请吃些菜,我这还要敬你第三杯酒呢!”
“我好久没这样尽兴地喝酒了。咱慢慢喝吧。”
“对,慢慢喝,边喝酒边说些快乐的话。”黄加罗一嘴接了过去,“一会儿我还得敬哥哥一杯酒呢!”
“你别现在就开始套近乎了啊,我还有一杯酒没敬呢,你一边凉快去!”杨老二蛮横地挡住了。
往黄子火碗里夹了菜后,杨老二继续说:“黄叔,你先吃菜,我敬你第三杯酒。”
“哎,老二,你别那么急嘛,三下两下把我哥灌醉了,我们这后边的酒还要不要敬呢!”黄加罗往嘴里送进一大块鸡肉,含糊地说着。
“我黄叔酒量不会那么小的。他可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黄大侠呢,哪能被几杯小酒灌醉呀!”杨老二开始胡诌了。
黄子火再不拦住,今天就有得他好看了。“哎,兄弟,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当年只是一个说大话使小钱儿的江湖郎中而已,哪是什么大侠呢!这要让别人知道我敢以大侠自居,会笑掉大牙的!”
“看到没,这就是大侠风范,谦虚!来,黄叔,杨老二挺你的豪爽,这第三杯酒敬你,祝你身体健康,快乐常在!”
这还算句实在话。黄子火啥话也没说,端起酒杯,和杨老二碰了杯,一仰脖子,酒进了肚子。
接下来黄加罗敬了他一杯,杨老大也在杨老二的指挥下敬了一杯。眼看着杨老二又要指使另外两个小伙子敬酒了,黄子火赶紧起身端起杯子道:“趁这个机会,我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今天我黄子火有幸遇到大家,并认了自家兄弟,这样的喜事千年难遇一次,就为我们大家的相识干了这一杯!”
这杯酒一下肚,黄子火有些晕乎乎的了。
喝了几勺子热汤,黄子火几乎快忘了自己是谁了,他问黄加罗:“咱婶子究竟是什么病?”
黄加罗斜眼看了一下杨老二,深吸一口气道:“哎,要知道她是什么病,医院里就能治了。自从前年她生病了后,我父亲什么大医院没带她去检查过呢。只是医院里怎么也查不出病因来,只能开些保健品一类的东西。家里的那点积蓄快花光了,我妈的病还是那个样子,唉,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哦,会是什么病啊,连大医院都不能确诊?”黄子火心里也没底了,虽然师傅印正良是治疑难杂症的行家,但有些怪病总还是没机会遇到的。再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给人开过药方了,这真要给人开药方的话,他还不知道从何下手呢。
“哎,医院里就是个花钱的地方,啥仪器都让你照,到最后也说不出一个什么所以然来。咱现在不说这事,将来有机会请哥哥到我家走一趟再说吧,好吗?咱们继续喝酒。”黄加罗岔开了话题,端起酒杯。
杨老二也端起酒杯说:“对,他母亲的病以后再说,咱今天就应该好好高兴高兴。”
黄子火叹了口气道:“好啊,改天去看看婶婶,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呢,不过,我要用的一些药,在外边是买不到了,非得一个人那儿才有。”
黄加罗一口接了过去说:“哥哥说的不会是水泽皇水总吧?”
杨老二很神秘地问道:“黄叔,我听说你当年犯了事是因为他的陷害,是不是真的?”
黄子火一听这话,一种悲伤一下子涌了上来,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无限地扩大了。
“哎,说起那事,还真的让人伤心得很呢!我要不是拜他所赐,怎么可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你想过找他报仇没?”杨老二目光炯炯。
“对,如果哥哥要找他报仇,兄弟我一定给哥哥打头阵。”黄加罗来了劲儿。
黄子火一口干了杯中酒,放下酒杯,擦了擦唇边的酒,咬咬牙说:“要说仇恨也不是没有,只是我还有些问题没有弄清楚,等我弄清楚了再说吧。”
“哦,我听说这两天水泽皇要在城里大摆宴席庆生,你想过去找他没?”杨老二完全一副兴奋的语调。
“今天几号?”黄子火皱着眉头问道。
“四月十七号了。”黄加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
“他是四月十九号的生日。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每年这一天都要喝酒庆生的。哎,这么多年过去了,往日的快乐都还历历在目,可这故人啊,还有几人是认识的?”黄子火心头涌起的不仅仅是感慨,要不是他们的话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他是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露出感叹的。
“哥,那他对你的陷害就是真的了?”黄加罗紧追不舍。
黄子火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杯酒,夹起菜往嘴里送,含糊地说:“那是外人的猜测,当然我也怀疑。只是我还有些问题没有弄清楚,等我弄清楚那些问题后,确认了他们两口子自始至终都在害我的话,哼,我姓黄的也不是好惹的!”
黄加罗看了一眼杨老二,也握紧拳头说:“就是,到时哥哥只要说一声,跑在前头的就一定是我黄加罗!”
“好,来,我们干杯!将来,只要我锅里有什么,兄弟们碗里就会有什么!”黄子火和几个年轻人很快就将两瓶白酒灌了下去,又接连喝了几瓶啤酒。
黄子火终于撑不住了,趴在了桌上。
杨老二摇着他的肩膀说:“黄叔,你醒醒,我们带你去黄加罗家,请你给他老妈看下病怎么样?”
黄子火嘴里呜呜着,却没有吐清楚一个字。
杨老二命令众人扶起黄子火往饭馆外走去,他跟在后边,摸出了电话……
5
黄子火一个人走在一条漆黑的街道上,他不知道这是哪儿。
突然一道明亮的电筒光照在他脸上,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问他:“你是黄子火吗?”
他无法弄清楚对方是谁,故作镇静地问道:“你是谁?你管我是谁?”
“哼,你还嘴硬是不是?你骗了别人的钱却不敢承认是不是?你不怕老子一棒打死你?”
黄子火胸脯一挺,“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么?是英雄你站出来,看看老子怕过谁没有?”
他想努力看清楚对方的脸,但自己的眼睛被电筒光照着,他要看清楚暗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模糊地觉得对方一定是戴着面罩的,如此看来,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唯一的办法就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呵,你还嘴硬?你晓不晓得老子是哪个?”对方好像是好几个人,有人接过了电筒,说话的人手里挥舞着木棒向他面前走了一步,他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冷冷的风!
黄子火分明看到对方眼睛里凶狠的光,他赶紧转身想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迈开脚步的那一瞬间,那根木棒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左腿腿肚子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黄子火向前一个饿狗扑屎,倒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
“起来量体温了!”
黄子火模糊地意识到有个女人在耳边叫他,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他想抬起右手揉揉眼睛,觉得手臂有些疼,疼得他咧开了嘴。他想动左手,却被一个女人一下按住,并对他说道:“别乱动,输液呢。”
他努力地眨眨眼睛,这才看清楚站在面前和自己说话的是个护士,“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
护士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平淡地说:“这是镇医院。你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最讨厌你们这些酒鬼了,喝了酒就打架。昨晚有人打了120,我们在镇北农贸市场外把你救回来的。你有你家属的电话么?给我一个,我帮你叫他们来照顾你,再把费用交了。”
黄子火想动一下身子,可周身的酸疼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还好,你受的只是一些皮外伤,除了左脚的伤有些重外,其他的也无大碍。”护士递给他一支温度计,“量量体温,一会儿等你家属来了,再去照下片,看有没有内伤。”
黄子火的意识开始慢慢清醒,他接过温度计,往左边胳肢窝里放,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光着上身。
“我的衣服呢?”
“给你放在床头柜里呢。打你的人你知道是谁么?我们找到你时,你一身酒味儿,没有一点意识,就像死人一样。有人说打你的是几个小伙子,他们把你的头蒙上,一边打你,一边骂你偷东西。围观的人听说打的是个贼,就没有人上前劝阻。把你打趴在地上后,那几个小伙子就扬长而去了,几分钟后,其中一个小伙子又转回来看了一下你的情况,打了120后才离开的。”
黄子火脑子里一片茫然,醒来前做的那个噩梦本来在慢慢模糊,听了护士的话以后,却越来越清晰了!
“现在什么时间?”他努力回想发生的一切,可是脑子确实有些疼,也许是酒精的功劳,又也许是别人给他的恩赐。
“早上七点半。你想起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没有,我给你打电话去,让他们尽快赶来。”护士虽然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但每句话都是在为他着想。
“我家太远了,一会儿我自己去交费吧。”黄子火是真不愿意告诉家里人,再说他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你伤成这样,哪能随便动呢?”不知道护士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语气明显有些生硬。
“没事。”黄子火强装镇定,拿出温度计递给她。
护士看了一眼,说:“还有点发烧,等这瓶输完我再来推你去拍片吧。”
看着护士走出了病房,黄子火猛然间热血沸腾:黄子火啊黄子火,你娃就是不长记性,什么样的狐朋狗友你都敢认。这才出来几天呀,你又被人骗了,不但被骗了,还被打得进了医院,这样的教训要经过多少次,你才能真正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呢!
自己真是被几个年轻人打的话,那打自己的会不会就是杨老二他们呢?
呸!也许连杨老二、黄加罗这样的人名都是假的!他们肯定是为了使自己上当,才编得那么好听的故事,才用了那种套家门的伎俩让自己上钩。
他们那样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打自己一顿?
对了,自己衣包里应该还有一点钱的,他们不会是为了抢那点钱打自己吧?
黄子火努力欠起身子打量了一下房间:旁边的病床是空的,床与床之间放着两个床头柜,紧靠他这张床的柜子下边有一个装料袋。他伸手将袋子拿了出来,里边还真是装的自己的衣服,不过衣服有些脏,还有些血迹。
他赶紧往里边包里一摸,皮夹子还在,拿出来一看,身份证在,仅有的那几张红票子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医院是住不起的!他在里边时,听一个刚进来不久的犯人感叹过:医院如果知道你有医保一类的保险的话,那费用就会成双倍或者三倍地增加!
看那护士对自己的态度,肯定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才会有些热情的。如果她知道自己没有医保,她还会那么热心么?从昨天他们把自己救回来,到现在产生了多少的费用呢?自己这点钱还够不够呢?
黄子火又开始担心起费用问题了,至于打自己的那几个年轻人,他早迟都会弄清楚!
听他们说,水泽皇从今天开始在城里做生日寿宴,自己应不应该趁此机会去会会他呢?
思前想后了半个多小时后,黄子火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跛着一条腿走出了病房。
就在黄子火走出医院的同时,在前往皇家大酒店的轿车里,刘洛芙和哥哥刘洛帮有了一番针对他的谈话。
“哥,今天一大早你和谁在说黄子火的事?”刘洛芙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可当着水泽皇的面她又不好那么直截了当。
“哎呀,都是男人的事,你别问那么多。”刘洛帮有些不耐烦了。
“他不是告诉你了,让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添麻烦么?”她怕她的恶霸哥哥又弄出一些什么事来。
“我什么时候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做的什么事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刘洛帮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虽然做事有些极端,但也不是凡事不经过脑子的人。
“哼,还好意思说为我们好呢,你啥时做啥事是为别人着想了?当年你还想为了你自己的利益把我送给别人呢!”刘洛芙一直以来都对哥哥当年的做法不满,只要两人一顶起嘴来,她就要拿当年的事讥讽他。
刘洛帮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她说她的,他就从来不往心里去,偶尔也回敬一句:“要不是我当年那样做,你能有今天?”
他要不这么说,她还好受一些,一听到这话,她心里所有的屈辱就一齐涌上心头。“你把我当成啥东西了?想送人就送人?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妹妹。”
“你现在不是比谁都过得好么?还抱怨啥呢?当年我那样做,还不是为你着想?我们当时那个家庭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刘洛帮当年的做法是不是真的出于无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你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那点小算盘还不是处处为你自己着想,你哪管别人死活?”虽然她早就看穿了哥哥,但不管怎么说最近这些年,有很多的事情还真是哥哥帮他们两口子解决的。嘴可以斗,但脸皮是从来不会轻易撕破的,毕竟是亲哥哥,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我做事也有我自己的原则,怎么也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把你们两口子给出卖了。”这句肯定是实话,刘洛帮再糊涂他也不会做出那种杀鸡取卵的蠢事来。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咱们好不容易混到这一步,要想立住脚,就得时刻把屁股擦干净,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