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脚走在人间的街道,衣衫褴褛,面容枯槁。
“小叫花子,一边去,别挡了我家的财路!”客栈的店小二用扫帚驱赶着他。
他没有言语,低着头,继续前进。
肥胖的地主把一个肉包子掉在了地上,他看到了,并迟疑着,以为街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个叫花子和狗一样的表演,他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一股力量驱使他慢慢地朝肉包子靠近,他望了望来来往往的人,大家都神色匆匆,没工夫去看他,独孤傲依然把头埋得很低,伸出手,却摸到毛茸茸的物体,原来是一只瘸了腿的狗,它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独孤傲还没有下贱到和一只狗抢食物,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咽着口水,似乎他也吃得很香。
独孤傲起身的时候,眼睛昏昏沉沉,自己勉强摇了摇脑袋才不至于晕过去。他捂着肚子,继续走着,那条流浪犬,一瘸一拐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赶一条狗。往前走,他看见一群叫花子懒散地躺在一个天桥旁,他们散发着不堪忍受的气味,黑色的脚板,蓬松的头发,他们必须花时间抓头皮上的虱子,不时地抠着鼻孔,弹着鼻屎。
独孤傲远远地走开,他决不愿成为这样的人,就算饿死!
在土地庙旁边的草地上,他软弱无力地躺了下来。那只流浪狗,睡在了他的身边,独孤傲看着它,慢慢地睡着。
独孤傲是被饿醒的,两个乞丐朝他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狗!”
独孤傲摇摇头,狗此时正望着他。
两个乞丐伸手就要过来抓狗,独孤傲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你们要干嘛?”独孤傲挡在了两双手面前,麦秆状的身躯,而竭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道吓住了两个乞丐。
“小毛孩给我滚开,饿急了老子把你也一起烤了吃!”鼻子坍了半边的人用手扒开了拦路的独孤傲,一句话吓住了独孤傲。
人,真的这么可怕吗?
他眼睁睁地看着瘸腿的狗被抓住,狗应该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不住地哀嚎,对着独孤傲,独孤傲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倍的两个人,土地庙前的字赫然在列
“公公十分公道,婆婆一片婆心!”
神,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行!”
独孤傲使劲全力朝两个乞丐冲了过去,疲软的身子虽然没有把他们撞倒,却给了瘸腿狗逃跑的机会。
“畜生,哪里跑!”一个乞丐跑着去追他们的晚餐。
“我看你是活腻了!”鼻子塌了半边的乞丐往独孤傲的腹部就是狠狠一脚,独孤傲抱住对方的脚,对方的手怎么挥都打不到他,因为他的渺小帮了他的忙,可力量悬殊,乞丐提起脚,带着他整个人往墙柱子上撞,三五个来回,独孤傲铁了心地不放,就算头被墙角撞破,血液顺着额角流着。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血色弥漫着,他听到了土地庙对面狗的哀鸣,一排排人影围了过来,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弱者之间的殊死搏斗,他们点评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忙,就因为他们地位卑微吗?
“狗难道就没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独孤傲大脑杂乱成一片,前世、父亲、小公主、、、像浪潮一般涌过来。
“啊!”
强大的气流吓住了所有围观的人,他们被震退在三米开外,或倒或退,但表情都无一例外是恐惧。
令人欢欣鼓舞的恐惧,比肉包子散发出来的香味更诱人。
独孤傲不知从那儿爆发出来的猛力,鼻子塌了半边的乞丐被甩了出去,对面的墙倒了,崩碎的脑浆,刺鼻的血腥。
人们望着这个嘴角带笑的可怕孩子,吓到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独孤傲摇摇晃晃地走向另一个乞丐,他早已经吓尿了裤子。
独孤傲从他的手臂拿过那条狗,朝街道远处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但是他明白这会绝对不能躺下。趁恐惧的气息在空中回荡的时候。
骑马的人冲了过来。独孤傲看得很分明,阳光正好投射在来人的面庞,这人的额头有一个好看的烙印,眼神却如寒刀在阳光下可怕地闪耀,独孤傲想要闪开,可对方却快得出奇,踩着马背,腾空而起,如闪电冲到他面前,搂起他,踏着几片落叶飞回了马背,对方扯着缰绳,独孤傲想使出力气挣脱,却昏了过去。
他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光线不太多的房间里,草铺成的床,脚臭气和霉味交错在一起。房间里有很多人,彼此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独孤傲的头现在仍痛得厉害。
房间的门被推开,独孤傲用手挡住涌进来的光芒。他看清楚了,房间里大约有一百多个和他一样年龄大小的人,有些是女孩,进来的人是一个满脸疤痕的老人,他佝偻着背,声音粗粗的。
“起来吃饭了!”说话的空隙还用脚踹着贪睡的人。
每个人分到了两个馒头,一碗粥,一个红薯。
独孤傲却吃出了最美的味道,喝粥的声音吓坏了旁边的人,他们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
“汪汪~~~”独孤傲这才发现原来这只瘸腿狗也跟着他流落到了这个黑屋子。他掰了一半红薯给自己的这位患难知己。狗吃得比他想象得快,一会儿就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独孤傲把最后的一个馒头分了一半出去。才扔到狗的旁边,有一双脏兮兮的手就伸了过来,有人抢走了这半个馒头。
独孤傲扑了过去,那个孩子胖胖的,比独孤傲要壮实很多,丝毫不畏惧扑过来的他,仅用一只手臂就轻松地推开了他。
“人都吃不饱,哪还管得着狗!”
“把馒头还给我!”独孤傲握紧了拳头,其实他知道自己只是虚张声势,之前那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他也不知源自于哪里,可这种力量对他现在的副作用很大,他有种时刻都会漂浮起来的感觉,内部,灼烧得厉害。
“偏不给!”他正准备把馒头塞进自己的嘴巴,有个白净的小女孩把半个馒头从嘴边迅速地夺了下来。
馒头被夺下来后又被蘸了下狗嘴巴。
“小丫头片子,你找死吗?”胖子被惹恼了,伸出手指指着小女孩的面孔骂道。
小女孩张开嘴巴,咬住了胖子的手指,胖子疼得惨叫,刚想还击却被扑上来的独孤傲给摁住,他们配合得很好,胖子不得不直喊饶命。
小女孩静悄悄地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角落,黑暗中的眼眸和独孤傲的眼睛恰好相遇,独孤傲看不清楚小女孩的表情,但他记得女孩身上散发的气息,那气息和这里的霉味、臭味格格不入,像是一朵开在污泥中的花芳香四溢。
“我要出去!”趁房门即将被关的时候有一个人朝房门冲去。
满脸疤痕的老人回了头,空洞而又可怕的眼神。喉咙拉出来的声音让周围一片寂静。冲出去的人愣了一会,向前跑着,向他心中的自由跑着。
绝望的惨叫,在他迈出门槛的瞬间,刀,穿过了他的心脏,老人舔着刀刃上的血迹,孩子们,被吓得缩成一团。血腥味涌过来的时候,独孤傲呕吐不止。
老人放肆地笑着。
这种被幽闭的日子持续了三天,很多孩子们不再敢亲手接过老人递上的食物。那个女孩,独孤傲一直在留意观察,她吃得那么坦然,不吵不闹,安静的姿势,好像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了,三天的时间里,独孤傲恢复了体力,他尝过流落街头的痛苦,从老人手上接过食物时,他唯一的想法是自己要活下去。
第四天,时间已近黄昏推开门的是一位女子,那天的饭来得特别晚,很多人软弱无力地趴在草席上,她轻掩着鼻子,挡住门口所有的光芒,尖细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得不承认,就算只能看到轮廓,依然会令人觉得很美,她的腰肢,随着说话声开始颤动。
“未来的杀手们,现在,我要求你们忘记过去的名字!”她扫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下去。
“哦,忘了,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名字!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享用晚餐!”
嘈杂的声音,孩子们面面相觑,明白自己被掳到了“魔窟”,而很多孩子早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这间房子有一百个人,我们只需要最优秀的十个人。要么倒下,要么死去,选择权在你们!”
话音落下,两位彪形大汉搬进来一些武器,兵器碰撞出来的声音在黑色的房间回荡。
房门关闭,昏暗的烛光亮起,从未出现的光芒映照着虚弱的面容,大家都站着不动,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成为导火线。
“我们不要自相残杀!”有一个孩子站在最高的草垛,呼喊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独孤傲看清楚了,离兵器最近的人慢慢抬起了手。
兵器被抽出,这并不是游戏。
站在最高处草垛的人倒下了,和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起死去。
“抢兵器!”
大家一哄而起,弱小的人被践踏,力气最大的人冲到了最前面。
女孩离兵器更近,她抢了两把锋利的刀,递了一把给瘦小的独孤傲,已经没有时间解释,独孤傲明白,想要活下去,必须互相信任,而女孩把最柔弱的腹部暴露在自己的刀下。
他们慢慢朝角落靠近,那儿离疯狂的人群最远,就算偶尔有人靠近,他们也能收住这块阵地。
“让开!”女孩迅速转身,冲到了独孤傲的前面,准确无误地插入对方的心脏,汩汩的血液润湿了刀柄,独孤傲惊魂未定,另一个人就举着铁锤砸了过来,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孩子能举起这么重的东西,当一双眼睛杀红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失控而又不可理喻。
独孤傲被压倒在地上,而女孩在已经陷入了另外一场恶战。眼看重重的铁锤朝自己的脑袋砸过来,那只瘸腿的狗扑了过来,铁锤落在了他的耳朵边,失去铁锤的人甩开了狗,狗被砸在了铁锤上,独孤傲一生都忘不了狗死去的眼神。然而没有时间悲伤,独孤傲被踢到了墙角,那个人铁了心地要杀死自己,却忘了背后的刀柄。
是那个胖子救了自己!
房间里的人一个个倒下,冲鼻的味道,胖子,女孩和独孤傲围城了小圈,他们杀死靠近的人,他们配合得亲密无间,他们轮换着休息。另外由六男两女组成的圈子也在如此做着。
十一个人,他们丝毫不占优势,彼此都清楚,还有一个人必须要倒下。
沉默,可怕的对视,染满血液的双手手持利刃,指着对方,却不敢轻举妄动,一扇被捅破的窗户,风和皎洁的月光一起挤入了这间房子,烛光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会熄灭。
僵持,喘息。
喘息,僵持。
烛光吹灭,最后一人倒下,是八人圈子中的一个女孩,杀死她的,是和自己同样面容的双胞胎妹妹。
“非常好!”
门被推开,有人鼓掌进来,独孤傲认得这个人,是她把自己掳到了这儿,她的额头有好看的凤纹印记,直到以后独孤傲才明白,那并不好看,女杀手被主人临幸后才会被刻上这样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