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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唐朝男人的另类纹身(2)

赋予邓通这项特权的是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盛世——文景之治的开创者汉文帝刘恒。刘恒的最大特点是抠门,其抠门程度只有清朝那位给黄袍打补丁的道光皇帝可比。举个例子来说,当时的西汉王朝没有纸,大臣们给皇帝打报告(即上书)通常用的是布帛包囊,通称书囊。书囊是一次性产品,用完就丢了。但是刘恒先生坚持“以勤俭节约为荣,以奢侈浪费为耻”的荣辱观,将用过的书囊积存起来。一百个大臣每人一份报告,一天下来就有一百个书囊,所以日久天长,书囊越积越多。正所谓皇上不急太监及,刘恒身边的内侍们看不过去了,坚决要把它们扔掉。抠门成性的刘恒当然不干,反而下令用这些五颜六色的书囊做成一件帏帐。结果做出来的帏帐花花绿绿,好似必胜客的至尊海鲜比萨饼一样(洪七公一定很喜欢),简直称得上是不伦不类。太监急完了,轮到大臣们了,他们认为这个帷帐摆在皇宫里,有失皇家的体面。刘恒先生却认为这些书囊一丝一缕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做成帏帐,既节省了财物,又教育人俭朴,真可谓一举两得。大臣们听了,无不心服口服。从此便有了一个成语——“杂囊为帏”。

然而这么一个抠门到姥姥家的皇帝,怎么会对自己的二爷——邓通极尽大方之能事呢?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还十分有趣。刘恒是个向往天堂的人,就连梦里都在谋划怎么上天。一天,刘恒先生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自己怎么努力也登不上天。正在着急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貌若美玉的少年,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助他顺利地登上了天,见到了玉皇大帝。一觉醒来,刘恒认定这个美少年是自己的福音。于是就把自己梦里的情形说出来,然后命官员四处寻找。结果找了好久,也没人能找到,毕竟那是他的梦,别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个美男子在哪儿。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天刘恒出外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未央宫的渐台。就在欣赏风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超级小帅哥在水中划船,相貌举止完全和梦里的那位一模一样。刘恒兴奋的不得了,马上跑上去询问,得知此人姓邓名通。刘恒好不高兴,认为他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所谓梦想照进现实是也。那么这个邓通是何许人也呢?他的父亲叫邓贤,出生年月比较好,没赶上秦末的大战乱,却碰上了汉高祖刘邦的黄老之术治理天下。太平日子好赚钱,邓贤经过努力使自己家跨入了中产阶级。在接连有了三个女儿后,妻子终于为其生下了一个儿子。邓贤老来得子,自然视他为掌上明珠,家里好吃好用的都紧着他一个人用。幼年的邓通根本不是个读书的料,虽然天天看书,却并不用心,所以根本挖不出什么颜如玉、黄金屋。他把多数时间拿来做两件事,一是跑到村北的官道边看车马(够土老冒的),然后兴奋地拍手哇哇大叫;二是去家乡附近的一条河里摸鱼。久而久之,邓通练就了一副弄水撑船的好身手。

西汉初年,擦举征辟的制度还没成形,一般人想当官得走三条路:一是给家里有钱的财主准备的,如果某户人家处于中产阶级,家里至少有十万钱,那么他就可以带着钱到长安租房子住下来,先做一名“京漂”,等着哪天朝廷里有了空缺,就可以当官了;二是给穷秀才们准备的,不管家里有多少钱,就到本地政府部门报个名,当个芝麻官;三是给社会名流准备的,首先要啃遍《论语》、《孟子》、《尚书》等等古典名籍,成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空气的牛人,然后等着官府慕名征召,走马上任。直到到汉武帝时,在大臣们的劝谏下,这一狭隘的征官制度才有所改变。邓贤老爷子虽然有钱了,但是在那个重农抑商的时代,有钱不代表有身份,有田的地主比有钱的财主地位高。邓贤一天到晚都在想如何让家里出一名大官,好光宗耀祖。了解了国家的有关政策后,邓贤觉得儿子走第三条路是没戏了,只能用自家的万贯家财到京城跑官去了。邓通从小在村口看见大马车就羡慕的不得了,一听能当官自然没啥犹豫的。他带上老爸给自己准备的盘缠和细软,赶着马车就上路了。他去的时候不对,当时朝廷暂时没有啥空缺,他只好在未央宫旁的游船上暂时当了一名船工。结果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运气特别的好,一下子踩了狗屎运,成了当今皇帝的二爷。

从史书的记载看,邓通是个可爱的大男生。他个性温和、谨慎,身受皇帝的宠爱,却为人低调,不四处张扬,也不善于交际。刘恒几次赐他休假,但他还是不出去玩,一门心思守在皇帝身边做二爷。对于刘恒先生对他的宠幸,他也知恩图报,竭力回赠,堪称模范二爷。这种近似于女孩子的性格,对于大丈夫心态极重的皇帝来说,无疑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刘恒极尽宠爱之能事,前后赏赐邓通十几次,累计有亿万钱之多,升其官位至大夫中爵位中最高的上大夫。可惜皇后不能是男的,如果可以的话,估计刘恒会毫不犹豫地把后冠戴在邓通的头上。

当然,钱给的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幸运的是刘恒无意中考虑到了这点。一次,他命令一个善于颇有些道行的算命先生给邓通相面。这位半仙看了又看,最后说了一句很精确的预言:“邓帅哥将来会变成穷光蛋,然后饿死。”汉文帝纳闷了,老子是堂堂的皇帝,我的小弟怎么能饿死呢?不行,我得让他三辈子都饿不死。汉文帝开始想着赐给邓通一大笔钱,后来觉得钱再多也是有数的,干脆给他一笔无数的钱吧。于是他就将邓通家乡附近的一座产铜的矿山赏赐给邓通,并颁发特许营业执照,准许邓通自己开办造币厂!

钱币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命脉之一,从古至今,造币的权力都属于国家,私人造币于情于法都是不允许的。然而,一生勤俭节约,连陵墓都是舍不得多放金银的刘恒却为他的情人办到了。什么做人原则、个人信条,在爱情的洪水面前,刘恒的脑子里只有一根弦——让心爱的人幸福,即使是自己不能享受的。如果有人不知道爱情会疯狂到什么地步,刘恒无疑给出了一个最好的例子。邓通被刘恒赏赐了家乡的大小铜山用来铸钱的消息传到老家后,年已古稀的邓贤老爷子十分感念皇上的恩德,马上带着一家老小进山采铜。邓通虽然备受皇帝的宠爱,但还是比较自律的。他严格嘱咐老爹:造钱的可以,造假的不要,每一个钱都要使用绝对的纯铜!邓老爷子一律照办,亲自当监工,严把质量关,从不掺假。汉朝实行郡国并行制,当时吴、楚、齐等各个诸侯国都拥有独立的财政权,各国都可以自己制造货币。其中吴国因为盐业发达,财政充足,造出的吴国钱份量足、成色好,而且发行量巨大,得以在全国之内流通。等邓通家的钱造出来后,其成色、份量、做工比吴国钱还要好,上自王公大臣,中至豪商巨贾,下到丐帮子弟,都十分喜欢邓家的钱。从此,吴国钱一统天下的局面被打破,邓家钱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流通。

受到皇帝的独家宠爱,邓通能回赠的自然也只有感情。一次刘恒鼻子上长了个讨人嫌的大包包,浑身不自在。邓通看见了,比自己身上长个包包还难受,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卫生、羞耻,把嘴放上到包包上吸吮,直到把里面的脓血等等污物吸得干干净净。刘恒当时那个舒服呀,一座铜山换来个知冷知热的人,值!也许很多人会因此认为邓通是个善于谄媚的无耻小人,我却觉得他对刘恒的爱绝对是情真意切的。反正铜山有了,造币厂有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没有必要再奢求什么。他这么做无非是出于对汉文帝的感情回报。但是,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半仙所预言的“穷困而死”就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吸完脓血后,刘恒忽然变得闷闷不乐,问了邓通一句:“你觉得普天之下最爱我的人是谁呢?”邓通想了想,拍马屁道:“当然是太子殿下最爱您了。”汉文帝觉得有道理,决定试上一试。不久,太子刘启(即后来的汉景帝)专程到宫里来探望老爸,嘘寒问暖了一通。刘恒就说,乖儿子,你这么关心老爸,那就替我吸吸包包里的脓血吧。刘启疯了,看了毒疮半天也没有下嘴,结果被老爸狠狠数落了一顿。事后,刘启向汉文帝身边的太监打听才知道事情的缘由。邓通,有你的!刘启从此对邓通恨之入骨。

后元七年六月己亥日,省吃俭用了一辈子的汉文帝在未央宫去世,遗照中命令自己的后事要从简。刘启即位,是为汉景帝。忍耐了多年,刘启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他一声令下,邓通丢了官,回家睡炕头。看到邓通倒霉,一些人马上行动,告发邓通如何如何不法。刘启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派人去查,搞到一些所谓的证据后,把邓通的所有家产全部没收,充入国库。好在刘启没有把事情做绝,留了邓通一条小命。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邓通从富可敌国到一贫如洗也就一夜之间。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了十几年,邓通连划船的本事也忘得差不多了,只好低三下四地寄居到别人的家里,最后凄凉地死去,验证了相面大师的话。

爱情可以疼爱、怜爱、珍爱,唯独不能溺爱。溺爱就像洪水,你本来想给对方的是一份无穷的灌溉,但由于水势过猛,到头来却淹没了对方的本性,也淹没了本该享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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