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卓云的见面算是无功而返,甚至增加了沈之延的疑虑,那种仿佛他们都知道答案,却觉得他和叶小蛮之间没有希望,所以拒绝说出她是谁的笃定,无论表达的多隐晦,都是一样的意思。
沈之延如在迷雾中,叶小蛮仿佛就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完全抓不住她。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为什么偏偏瞒住他?
宋朝瑾去了美国,沈之延去CrazyBar,百里不在,却遇到了程湛,正愁没人陪他喝酒的程湛,怎么会放过沈之延,而沈之延原本过来就是喝酒的,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往外跑。”
沈之延对于平常对外调避之唯恐不及的两人,先后申请外调的行为当然怀疑过,只是不知道原因罢了,他还没说,他感觉最近他们几人都在躲着他。
“总感觉有大事发生。”程湛摸着下巴,笃定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程湛,你说如果有一个女人我跟她之间绝无可能,这个人会是谁?”
程湛正在喝酒,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似笑非笑的问:“大哥,这样的女人就多了。怎么你看上谁了?”问是这么问,但是程湛根本没有怀疑过他对叶小蛮的心意,所以对沈之延的问题也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回答。
“范围缩小一点,她很有可能是我认识的。”这是沈之延从卓云和沈老那里得出的猜测,否则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他们会说那样的话。
程湛并未深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道:“叶满,你跟她是绝不可能的。”
程湛说者无心,不过是随意的说了一个答案,而且是抱着玩笑的心态,听到的沈之延却猛地站起来,拿在手中的酒杯因为动作过猛,里面的酒撒了大半,程湛目瞪口呆的看着沈之延,想着自己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老大的反应却这么激烈?
沈之延僵直的站着,几乎不敢相信程湛的随口一言,可是当他说出那个答案的时候,困扰在他周围的迷雾好像瞬间消散,解释了他所有的疑惑。
如果那个人是叶满,就能解释爷爷的态度;如果那个人是叶满,卓云才会说,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但,又怎么可能会是她?
他曾经调查过,叶满与叶小蛮完全没有一点重合。更何况叶子骞曾经说过,叶满怕水,那她就更不可能会是叶小蛮,叶小蛮没有兄弟姐妹,叶满从小到大也没有去过永蔺县的记录,她是在虹城出生长大的,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就是叶小蛮,为什么她不说?
所以叶小蛮不可能是她。
沈之延很快镇定下来,肯定了这个答案,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他勉强松了一口气,避开程湛诧异的目光,他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放下杯子转身离开。
“老大?”
“我先走了。”
程湛看着沈之延慢却带着迟疑的背影,疑惑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沈之延心里不愿意承认叶满就是他找了十多年的叶小蛮,连想想都觉得荒唐,可是每每否定的时候,心里却又留有一点疑惑,怀疑,否定;怀疑,推翻,这样的循环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给他。仿佛要将他逼疯似得,不留一点余地。
不知不觉就将车开到了他们离婚前住的地方,沈之延脑海中千头万绪,可是他对叶满的了解实在太少,短短的时间他不能完全确定或是否定,在那里呆了一个小时,他忽然自嘲的笑起来,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才会将叶满对号入座。
否定了叶满就是叶小蛮,不留一点时间给自己迟疑猜测,他驱车离开了那里。
这一次沈之延没有看床头的照片,借着那点些微的酒意,他倒床便睡。
这一晚,他没有梦见叶小蛮,这样轻松无梦的夜晚让他更加放松,他心里也就越发的肯定了叶满不是叶小蛮的想法。
沈之延走进微咖茶满的时候,感觉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诧异目光,毫不在意这些目光里的敌意,他直接上了二楼,二楼空无一人,他没有找座位坐下,只是站在书架边,认真的看着那些书。他随手抽出一本自己没有读过的书找了位置坐下来,那本书看起来买了一段时间了,书页棱角的地方有些泛黄,扉页上,清丽雅致的正楷跃然纸上,只有时间和一个地名,其他的再无多的一个字。他对叶满的字迹很陌生,却一眼就觉得这应该就是她写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干净简约。
当他从书页的题字中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上来的时间不短,却没有一个人上来为他服务,他无奈的笑了笑,并不在意,注意力又回到了书上。
他很少看散文,这一次却一坐就是半个小时,直到感觉口渴,才反应一直没有人上来,他合上书,将书放回座位,从钱夹里面逃出两张红钞票放在桌上便下了楼梯。
接连几天,沈之延只有有空闲,哪怕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会跑到微咖茶满店坐上一会儿,或者是看书,或者是处理文件,即使从未有人上楼为他服务,他走时依然会放钱在桌上。
沈之延从书里抬头,看着不请自来带着凌人的气势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对她脸上的冷漠和嘲讽状若无睹,合上书,坦然的看着对方。
“迄今为止,小满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忘恩负义,寡情薄义,一个卑鄙无耻,禽兽不如,不过我曾经以为,你至少有一点应该比叶善海好,起码你够干脆,现在看来你连他都不如。”
忘恩负义、寡廉鲜耻应该是形容叶善海的,至于后面两个词,沈之延虽然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但也有自知之明,叶满的朋友当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的观感。只是听到方蕤“过高”的评价,他还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没有辩驳,一方面是认为没有必要,一方面也是觉得多余。
方蕤却并不在意沈之延听到这句话时微变的表情,而是接着说:“现在你每日不断的来光顾前妻的店,知道的说你假情假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叶满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他这么做真的是因为旧情难忘么?想一想都觉得荒唐,不由得眉头皱的更深,方蕤看着沈之延苦大仇深的样子,讽刺的勾了勾嘴角说:“你别说你真的是放不下叶满。”
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声音蓦然变得尖锐起来问:“叶善海旧情难忘是因为有利可图,你又是因为什么?”
沈之延一直都知道骆秦川的表妹是个厉害的,只是不知道竟会这么强势。
“陆小姐,打开门做生意,难道还能管客人去哪里?”
方蕤轻蔑的哼了一声,转而嘲讽似的看着沈之延说:“那对不起,本店庙小,待不起你这尊大佛。”
沈之延并未将如此明显的拒绝放在眼里,无所谓的低头又看起书来。方蕤看着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面前的桌子,盛气凌人的说:“沈之延,你别太过分,叶满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你还要不遗余力的踩上两脚才甘心?”
沈之延合上书站起来,只是久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气质,轻而易举的便将方蕤的怒气压制了,他将书放回原位,转身陆方蕤还两眼怒瞪的盯着他,沈之延眼神微黯,忽然问:“叶满的老家在哪里?”
陆方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忽然问起叶满的事,而且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事目的是什么,只是对沈之延的防备,让她没有轻易的回答,她站直了身体,正要说什么,沈之延却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说:“算了。”转身下了楼。
陆方蕤觉得那天的谈判或者是质问,自己并未成功,但是之后,沈之延确实未再出现在店里面,她并不觉得是沈之延良心发现,但是既然这人识趣,她也就没有深究原因了。
宋朝瑾在“美国”待了两天便回了虹城,却忽然发现公司已经是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就连一向趾高气扬的研发部,也夹着尾巴缩在12楼,连面都不露,整个盛世颇有一种阴风阵阵,风声鹤唳的诡异静谧。
能让盛世出现这种境况的人,除了沈之延,他自认连自己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从小心备至,殷勤八卦的秘书嘴里探听到的消息:只说大BOSS最近心情不佳,但为什么不佳,却无人知道,也正是因为无人窥得先机,才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撞到枪口,尸骨无存。
看着秘书满含着鼓舞和崇拜的眼神,宋朝瑾摸了摸自己鼻子,难道说了这么多,是希望他去灭火?一向热衷救场的宋朝瑾这次却无视了众人殷勤的眼神,转身去了程湛的办公室,开玩笑,他现在手里握着易燃易爆消息,由他去开解,更容易出事,他还是远离老大,更安全。
程湛那里却好像并未受到影响,宋朝瑾进去的时候,他和百里幺正一人占了半边沙发,手里忙着不停的打游戏,宋朝瑾瞟了一眼电视屏幕,假装无视这厮杀得正酣畅的两人是如何的投入这种弱智游戏,而是一声不响的断了电源。
宋朝瑾无视两人的怒目而视,而是长身站在电视机面前,问:“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程湛丢下游戏柄,站起来伸了一下腰,说:“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直觉这件事很诡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我还是旁观比较安全。”
更何况,程湛皱着眉头说:“那天老大问我,这个世界上他和谁最不可能在一起,没头没脑的,问的问题也奇怪。”
宋朝瑾却忽然站直了身,紧张的问:”你说了什么?”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程湛皱眉看了一脸紧张的宋朝瑾一眼说:“叶满,其他人不说,他身边的人,最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不是她吗?”
宋朝瑾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有一种石头终于落地的踏实,也有一种无可奈何的难过,想到沈之延这两天的反常表现,他苦笑着对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程湛和百里幺说:“叶满就是叶小蛮。”
办公室里面是长久压抑的静寂,仿佛都因为这个惊人的消息夺走了所有的神思,再也没有了刚才隔岸观火的悠闲。如果是其他的事可能都有转圜的余地,不管多难总能解决,所以他们并不担心,唯独这件事,是无解的难题,对叶小蛮心心念念十多年,势在必得的沈之延对上不顾性命一定要离开他的叶满,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好结局。
“老大是不是知道了?”三人心思百转,最终还是年纪最轻的百里幺问到。
宋朝瑾苦笑了一下说:“他不知道。”
百里幺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这口气全部吐出,宋朝瑾转了语气接着说:“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敢承认罢了。”
百里幺诧异的看着宋朝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程湛想到那天沈之延的反应,明白了宋朝瑾的意思,不由得苦笑,或许就是他无心的答案让老大想到了叶满的身上,老大现在怀疑叶满就是叶小蛮,可是也因为知道他与叶满之间的纠葛,所以不敢去证实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可聪明果决如沈之延,不会永远这么自欺欺人下去,总有一天他会不管不顾的去证实这一切,哪怕最后面临的是毫无前路的终途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