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盛世风声鹤唳,人人胆颤的主人公,却并没有收敛脾气的自觉,反而是越来越气势逼人,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一跃占据盛世员工最不愿见的高层名单榜第一名。
宋朝瑾三人心知沈之延暴躁情绪的来源,也明白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他会自己下定决心去证实,却谁都不愿意去捅破这层纸,甚至唯恐纸不够厚,三人甚有默契的保持缄默,绝口不提此事,装傻失忆假装自己从不知道此事。不过几人都是盛世高层,员工不想见还能不见到这位杀神,他们三时不时的还是要去见这位的,尤其是宋朝瑾,以前没事也会上门,现在如果躲避得太刻意,又怎么逃得过沈之延的眼睛?
“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
宋朝瑾正拿着文件起身,听见沈之延的话,愣了一下,在沈之延微微蹙眉的表情下,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说:“哦,好啊……”
此刻他心里真是希望面前这位能够听出他语气里的犹豫和不情愿,但偏偏沈之延听了他的回答根本没注意到他隐藏过深的真实意思已经起身准备下班。
宋朝瑾坐在车上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的傻,只要说下午有事就可以溜之大吉的他,却在当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果然是做贼心虚,过犹不及。
宋朝瑾暗自低头叹息,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趁早请个长假休息一下,否则这么下去,当事人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兜不住先说了出来。
老城小巷子深处的家常菜馆,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它也不起眼,只是能来这里的人都是虹城数一数二起眼的人物,在这数一数二的人物里面他看见了百里幺和程湛,三人一见面就是一阵不动声色的眼神交流,宋朝瑾到是喜欢这里的菜,却因敏锐的感觉到今天这顿估计是鸿门宴,所以很难吃得开怀。席未开,桌上已经开了几瓶酒,宋朝瑾看着心里更是锣鼓喧天,往常他们兄弟吃饭是很少喝酒的,今天只有他们四人,却早早的开了几瓶酒在桌上,他酒量虽然不错,但是在场的还有一位三杯就倒,心里兜不住事的百里幺。宋朝瑾看了眼程湛,两人又转头狠狠地瞪了百里幺一眼,用眼神告诫他待会儿千万顶住,万万不能喝酒。
他们的眼神交流如此明显,沈之延坐在一旁,也不知是看见还是没看见,总之他没说话,表情也是没变过的冷静。
百里幺看着面前的三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自己坐在一旁如一个无齿小童似的默默吃菜,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立现,越发显得他像一个孩子。
因为沈之延未曾开口让百里幺喝酒,宋朝瑾和程湛都松了口气,暗暗怀疑是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明明平常的事非要看出些端倪来,更何况至始至终饭桌上的话题也只是围绕虹城最近的局势,三人就更加放下心来。
在这渐渐松散下来的气氛中,宋朝瑾却始终灵台清明,他看着喝多了酒,微微有点醉意的沈之延,他眉间始终有点难以抹去的愁意,双眉间有微微的蹙起,仿佛总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他忽然明白过来,老大揣着明白装糊,他们何尝不是在掩耳盗铃。
“你们的婚礼,参加的人不多,许嗣译却去了,当时小锦不小心撒了酒,叶满离席去换衣服,我看见许嗣译跟着出去了,鬼使神差的也跟着出去了,现在想想,我也是无聊,那种场合又能发生什么。“
“我跟着出去,看到许嗣译截住了叶满,虽然没发生什么大事,我却听了一场精彩的墙角,不小心听到了高高在上的许嗣译被一个女人驳斥得说不出话的难堪景象。”
无视程湛在桌下猛踢自己的小动作,宋朝瑾津津有味的讲述着当时听到的墙角。
“……我不一定像你说的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但是一定是个护短的人,从我嫁进沈家开始,许嗣禹与我就再无干系,对我而言,如果可以用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做王牌护我家人周全,即使那个人是许嗣禹,即使我曾经真的爱过他,那也是不能与我的家人放在一起比较的人。所以,你们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能不能这么做。”
“叶满当时是这么告诉许嗣译。”
宋朝瑾说完看着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饭桌,看着面沉如海的沈之延,他仿佛没有看见他眼中一点点失去的光芒,接着说:“老大,对叶满来说,夏靖柔是最重要的人,她可以为了夏靖柔明知是陷阱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联姻,因为结婚,你成了她的家人,所以她可以为了你伤害许嗣禹,即使她曾经爱过这个人。”
宋朝瑾接着说:“当初,叶满因为许嗣禹和叶曦扯上关系,就能毫不犹豫的和他断了关系,现在,你为了和她离婚,制造了同叶曦的绯闻,这场离婚间接害得夏靖柔病发离世,我想着,你和她这辈子就绝无可能了。”说完宋朝瑾看着沈之延黑如墨色的脸,自嘲的笑了下,故作轻松的接着说:”好在,你也没有这个意思,你们两个人或许就没有这个缘分,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这次他是真的说完了,端着酒杯,松了一口气似的一干而尽。
“对,老大和叶小蛮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了!”
宋朝瑾刚刚喝完酒,安静的包房里百里幺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大声说了这句话,说完举起酒杯冲着沈之延就说:“老大,为了你此生无望的爱情,我……”
我什么,他没说完,就被程湛捂住嘴,按坐回座位,酒杯里的酒撒了大半,程湛嬉笑着拿了他手中的酒杯说:“这个疯子,喝了一点就话都说不清楚了,是叶满,老大和她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说完他也不敢看此时沈之延的脸色,知道百里幺的酒品,他又接着说:“我先送他回去,我看他也差不多了。”
程湛扶着百里幺走了,宋朝瑾看了对面至始至终没说话的沈之延,看着面前空空的酒杯说:“还喝吗?”
“我和叶小蛮,怎么会不可能。”
沈之延这句话,并不是疑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宋朝瑾却仿佛没有听懂,只是一脸坦然的回答说:“别说现在找不到人,就是找到了,叶小蛮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我看你还是早点放弃得好。”
这句话圆刚才百里幺说得那句话,太过勉强,也不知道沈之延是不在意还是没发觉,总之,他并没有追问,只是不发一言的喝酒,这种喝法,或许是想快快的将自己灌醉,宋朝瑾并不拆穿,只是浅酌即止,保持着清醒等着收拾残局。
这边沈之延却越喝越清醒,埋在心底的不甘心,如沸腾的水,一点点翻出,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多年的执着,他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他更不甘心,自己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还是这个结局。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否则不可能,不可能,他与叶小蛮之间就这么结束,他甚至没能见她一面,甚至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只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就没了结果。不是他自己要结束,是所有人都说:“你和她不可能。”所以他们便不可能了?
还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了,那个人就是叶满。
因为叶满是叶小蛮,所以他们说什么都不可能还有希望?
明明是不确定的事,却仿佛都肯定了这件事,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肯定叶满就是那个人,凭什么这么笃定的说什么不可能,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仿佛比他还清楚,沈之延自嘲的笑了,猛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宋朝瑾,笃定的说:“我告诉你们,叶满不可能是叶小蛮,她不可能是!”
沈之延挥了挥手,想从眼前挥走宋朝瑾悲悯的看着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却仿佛跗骨之蛆,残忍的咬蚀他的骨血,他沈之延什么时候成了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的人,可是这些天他却看够了这些眼神,可笑,可恨!
沈之延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心里却萌生了执念,他要去小河村看看,他要告诉他们,那些可笑的猜测根本不可能,沈之延不是糊涂虫更不是胆小鬼,有什么不敢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要去小河村,我要让你们看看,你们的猜测有多可笑。”
宋朝瑾站起来扶着摇摇晃晃连走路都困难的沈之延,有幸得见老大的第一次醉酒,简直是难醉如泥,他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当然知道沈之延是喝醉了说得胡话,要去小河村也不是现在,他尽责的扶着沈之延,目的明确的把人送回去。
好不容易把人摔在床上,宋朝瑾自己已经是一身的汗,他看了一眼醉得人事不知的沈之延叹了口气。
“叶满的老家在哪里?”
黑暗中,原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忽然悠悠的开口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宋朝瑾也被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小河村”三个字先于自己的大脑蹦出了口。
“好像是吧。”宋朝瑾挠了挠头,底气不足的为自己刚才未经大脑的话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解释,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今天过后,事情总该有个决断了,他继续掩耳盗铃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沈之延没说话,他等了几秒,想了想最终也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沈之延茫然的睁开眼,身体里仿佛有把火把他烧的火燎,干得发火,他看了一圈周围,知道是在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怎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嘴唇已经干得起了皮,一杯冷冰冰的水下去,那股隐藏的火气被噗的扑灭,身体的感觉却依然不好受,他还是难过,无处宣泄和释怀的情绪,死命的压在心里,如岩浆,越是压制越是勃发,早已将他的内里烧得体无完肤。
他闭上眼,脑海里就是挥之不去的那个人的眼神,他最近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那个人满含绝望哀泣的眼神看着他说:“沈之延……沈之延……你我三年夫妻,我没想到,到头来……你会让我家破人亡……”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他伸手想要蒙住这双眼睛,她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那双眼睛曾经是他所有百转千回的梦里追寻的甜蜜,是他念念不忘多年的执念,或是欢喜,或是难过,或是哭泣,或是坚定,却始终如夜晚的星子,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目光,而不是那样的,看着他绝望而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兜兜转转会是这么大的纠葛和波折,他纵然是盛世总裁,是沈家家主,又能怎么样,他亲手毁掉的,又怎么可能还能挽回,如果要让他和叶满走到这样的地步,为什么又要让他知道叶满就是那个人,为什么在他知道他和叶满之间已是死路的时候让他明白过来,他找了那么久,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的人是叶满。
没有叶小蛮,他或许早已死在了深山野外,这世上或许早没了沈之延这个人;
没有叶小蛮,他或许一辈子都体会不到什么是失落和挫折;
没有叶小蛮,沈之延的人生有如何得以圆满?
可是对于叶小蛮来说,他的存在原本就可有可无的,她早已将他忘了,否则不会至始至终不曾提起,没有他沈之延,叶小蛮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呢,起码……起码不是现在这样如她所言的,他亲手毁了她的幸福让她家破人亡。
他曾经只是觉得愧疚,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会一直欠着这笔债,别想还干净,他也认命,欠着就欠着,一点一点还吧,能还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能还多少就还多少,他这辈子没低过头,却不得不在叶满面前,始终短了底气,低她一头,高傲如他却也认命。
现在,这命他怎么认?又怎么可能认得下,他又怎么可能放开手,就让叶小蛮从此与自己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