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嗣禹睁开眼看着包房里的天花顶发呆,过了一会儿才觉得怪异,他翻身坐起来,看向一旁的沙发,不可置信的站起来,他站在那里不动,过了很久才确定他真的没有看错,叶满坐在那里,此刻正冷静的看着他,昏暗的包房里,他实际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那一定是她惯有的,冷静沉着,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改变的表情。想到几天前,他看到的那个冷漠的背影,明明知道是他,却还是不会转身的决绝身影,他苦笑着,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坐到沙发上说:“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是你多想了。”
没有想不想见之说,只是知道见到你,只会打破我生活的平静而已,叶满想着,却不会特意解释这些。
“我多想了……也许吧……我多想的事太多了。”
“三年来,我不得不多想,你还爱着我,这样我才能坚持下去,不见你,不去想你,不敢去关心你没有我过得好不好,拼命的努力,不断的缩短回国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强,我想当我回到你身边的时候,才能理直气壮,没有人可以反对我们在一起。”
“你可能会爱上别人,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我不敢多想这些,为什么偏偏是沈之延!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刚分手,你怎么这么残忍,我要怎么骗自己,说你爱过我,我们还能在一起。”
“你是叶善海的女儿,你和叶曦是姐妹,你的一切,我认识你三年,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相信你这样的女人曾经爱过我,大哥都说,你这样的女人不值得我爱,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可是看见那些消息,我却想谁都不能欺负你,谁都不能让你哭,”
“那天我逃出许家,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见你,我有那么多的事要问你,要告诉你,真的见到你了,我却只想跟你说:你不要哭,我不会放过那些伤害你的人。”
“大哥跟我说,你看见我被抓走,看都不看一眼,根本不关心,让我死心。”
“我是真的死心了,可是看着沈之延的那张脸……”
“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
叶满静静的坐着,或许她仍然没有表情,可是她内心那些因为许嗣禹而翻起的波浪,因为看着他眼睛不复从前明亮如繁星,因为自己亲手伤害的这个人,如果他们不曾相爱,他会一直是许家的天之骄子,过着王子该有的幸福生活,可是她曾经真的因为那双时刻都满溢着快乐的眼睛而被吸引着,想要靠近这个人。她明明可以跟他说清楚,让他不用被他的大哥,被许家当做傻子欺骗,最终她选择了站在他们一边,成为他们的帮凶。
或许是他和叶曦站在一起的画面,牵引了她对叶善海的恨,她明明知道这一切他根本不知情,却还是因为这种迁怒,而选择缄默。
许嗣禹的眼泪如尖锐的利刃,一颗一颗灼烧叶满的心,她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她伤害了唯一一个她爱过也爱她的人。
“对不起。”
叶满倚靠着沙发挺直的坐着,用干脆而清明的语气认真的说,她想自己终究做了可恶的人,要亲手去伤害他。
“我看到你和叶曦在一起,你告诉我这是你大哥安排的,我就知道了,你的家人不动声色将我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我和叶曦那样的关系,你插足中间,我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以为只要和你断干净了,许家就不会刨根究底、费尽心思的把叶家搅进来。你出国后,叶善海向我们提出和沈家联姻,我查到许家和沈家之间的恩怨,就知道许家根本没死心。我明明可以拒绝,那个时候我却想或许是谁都无所谓,叶善海重新出现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要用尽我们母女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我跟他相争,最后受伤的只会是我妈,所以当她开口求我的时候我就放弃了,和叶曦牵扯在一起的你,也是我要舍弃的,许家有此安排,断尽你我的后路,我也怕自己最后心软,所以我答应了联姻。”
“许嗣禹,我明明知道这些却不告诉你,是觉得我们已经分手,我没有必要再做这些,你的亲人要怎么欺骗你不是我该管的事。”
“那天我看见你出现,想了很多,我认识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当年他要是不认识我是不是会快乐很多,我骗了我妈妈三年,让她相信我有美好婚姻,完美丈夫,最终却让她死不瞑目,我冷眼旁观的这些,对曾经爱过我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三年前我就该跟你说,我是叶善海的女儿,叶曦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恨他们夺走了我妈妈的幸福,现在和她无论以什么理由走在一起的你我也并非全无芥蒂,三年前我就该跟你说,许嗣禹,我已经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叶满不敢看此时许嗣禹的表情,她缓缓的动了动蹦得太紧而僵硬的手脚,站起来往门口走,那里是灯光没有照耀到的地方,几近黑暗,好像她的前路,可能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彻底摆脱过去,走出一片光明。
“叶满……”
“你爱过我吗?”
她曾经是否回答过这个问题?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并不是出于本心的答案,她转身,看着颓然的坐在沙发上的许嗣禹,认真而坚定的说:“许嗣禹,我真的爱过你。”我是真的爱过你,或许那份爱没能超越其他,但是你真的是我唯一爱过的人,那些真实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慢慢的消散在叶满心底。
直到走到楼梯转角,视线不能及的地方,叶满才扶着墙等手脚的麻痹感缓解下来,她走到楼梯口,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沈之延和百里闻人并肩走了出来。
“你要怎么样才会放了他?”
沈之延停下来,晦暗的眼睛里,蕴含了过多的情绪,叶满未及深思,他已经转头看向前方说:“叶满,凭你一人之力解决不了沈许两家的纠纷。你现在还能全身而退。”
“我不管沈许两家,我只问许嗣禹。”
沈之延转头带着一点笑意看着执着的叶满说:“许嗣禹如果不是许家的人,今天他就不会是在这里,许嗣禹代表的就是许家。”
无视面前的这个人毫不掩饰的嘲笑自己的态度,叶满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在你眼里许嗣禹就是许家,在我眼里他不是,如果他是许家的人,昨天他就不会动手,许嗣禹就是许嗣禹,我现在只问你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他。”
沈之延看着叶满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过往常见的隐蔽,明亮而闪耀,坚定的如她刚才说的话,那句所有人听了都会发笑的话,可是这双明亮的眼睛却意外的刺伤了她,她那么笃定的事无关于他,而是她曾经爱过的人,因为那一瞬而过触不及防的刺痛,让沈之延的心防备的冷硬起来,他放弃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明了的说:“叶满,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为了许嗣禹能做到什么地步?”
叶满看着沈之延走远的背影,没有追上去,刚才他说那句话时候的语气,很怪异,可是为什么她却说不出来,为什么沈之延会用那种语气问她?
她能为了许嗣禹做到什么地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握决定权的这个人认为什么地步足够他放人。
“沈之延,我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放了许嗣禹?”
在沈之延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之前,叶满叫住他问,起码要知道答案她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插足这件事。
“这个……”沈之延转身看着站在远处远离他的叶满,嘴角牵扯出自嘲的弧度说:“我还没想好,你下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也许我就想好了。”
叶满愣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沈之延这句话的意思,下一次见?叶满自嘲的想,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离婚后,见面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这么不合常理的事仿佛真的像是老天在和她开玩笑一样。
叶满和沈之延第二次见面依然是在医院病房,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也仅仅隔了一天。
叶满看着面前的这张银行卡,不算远的记忆回到脑海里,离婚的时候,她已经还回了这张卡的。
“这张卡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这一次不要忘了带走。”
这个时候把卡给她,叶满看了面前的这张卡,摇头失笑,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所以借此机会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有求于人也是受制于人的同义词了。
“沈总既然把卡给我,那就有诚意一点再说一次密码吧。”
叶满将卡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沈之延说,说实话她也不是有意不用这张卡,只是她一直对数字不敏感,真的要用的时候,沈之延只说了一次的六位数字她是真的没记住。
看着沈之延瞬间变色的脸,叶满了然,对于沈之延来说这张卡的密码并不重要所以没有记住的必要,叶满不在意的撇撇嘴,将卡放进钱包。
沈之延清楚的看见叶满脸上的嘲讽,这张卡是秘书办的,定期打钱也是秘书负责的,他记得刚结婚的时候他是跟叶满说过密码的,可是叶满现在的意思就是卡的密码她根本没记住,没记住密码,依着叶满的性格,当时两人的关系她是不可能问他的。这也就是说,沈之延看着叶满那双带着点点光芒的双眼,不动声色的便暗示了:不是她装清高不用,而是只说了一次卡密码的主人太过虚伪小气。
这个女人!
沈之延失笑,随后不自在的转移了话题说:“你想好了,要为那个男人做到什么地步?”
“我不知道。”叶满此时并不看沈之延的表情,而是接着说:“所以你说出你的条件,我量力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