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已经求过你了,你明明也答应了……”
“沈之延,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恨我,连几天都不能等……”叶满一句接一句的质问,不同于之前,她不再执着于答案,因为这一次对她来说,那些答案也没有意义了,沈之延知道她只是想要问伤害他们母女的猎人,为什么她们妥协退出,他还是不肯给她们留一条退路。
“沈之延……沈之延……你我三年夫妻,我没想到,到头来……你会让我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是很惨重的一个词,他做过很多事,不敢说一定合乎公理道德,可是这一次她说:“你让我家破人亡……”,他竟然无言反驳,他能言善辩,夏靖柔的死也不是他造成的,可是被那双眼睛看着,沈之延知道自己并非无愧于心,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只是借机行事用了手段想要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或是做错了什么,可是面对叶满,那个他从来没有看明白过的人,他忽然知道自己有多小人之心,有多卑劣,他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间接凶手。
叶满被送往医院,盛安医院单独的病房里面,他通知了叶满的朋友,在他们还没来之前,他等在病房外面,听到消息的韩抒琅和宋朝瑾到了医院。
“今晚的事会上明天的头条,我已经联系了顾峥由他出面处理,但是只能拦住几家报纸发布信息,销售量第三的虹安日报是由安家管的。”
沈之延却不在意的摆摆手,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报纸杂志怎么评价议论,他也不在乎。
“她母亲是怎么回事?”
宋朝瑾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已经去查了,刚才收到的回复,他与叶满除了仅有的几次见面,联系并不深,可是知道那些消息,心里也产生了愧疚、惋惜的复杂情绪,此时说出来更是需要好好的整理。
“夏……女士两个月前查出患了肝癌晚期,应该是一直没有告诉叶满的,她几天前知道这个消息,正好这个时候你……提出离婚,两天前她请我想办法尽快帮她办理去美国的签证,应该是要带她妈妈去看病,至于离婚的事她可能没有跟她妈妈说,所以昨天离婚的事爆出来,夏靖柔应该知道了。叶满将她送到医院,今天下午办的出院手续,之后夏靖柔去了叶家。事情大体就是这样。”这是他根据手中的信息推论出的,事实如何,当事人应该更清楚。
“今晚叶家发生的事,明早就会上头条,警察也出了现场,刚才陈局打电话问我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沈之延脑海中浮现叶满在酒会上小心翼翼的劝着夏靖柔的画面,轻薄的唇瓣冷漠的吐出四个字说:“公事公办。”
韩抒琅会意,那就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意思了。
沈之延站在顶楼的会议室里,看着下面渐行渐远的三个人,隔得太远,其实看不清楚,就好像他一直隔着距离看叶满,从来没有看懂过一样。宋朝瑾说的那些话,在他这里有了更完整的理解。
他提出离婚的第一晚,应该就是叶满知道夏靖柔患病的时候,她说有事要说,可能就是这件事了,最终因为自己先声夺人,她也没有说出口。第二晚,叶满问自己是否找到人,能不能暂时不离婚,也是为了这件事,他误以为叶满不想离婚所以在拖延时间,叶满在协议上签了字,但是拜托自己宽限几天公布消息,也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能够瞒住夏靖柔,他当时问她需要多长时间,她一直没有回答,现在想来是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叶满找宋朝瑾想办法尽快帮她办理出国的护照签证,就是为了在消息公布以前带夏靖柔出国,最终消息泄露,叶满措手不及,夏靖柔失控,以致在酒会上身亡,一环一环,成了现在的境况,叶满说的对,他终究是害得她家破人亡。
消息不是他泄露出去的,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公司内部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单说法律部草拟离婚协议的人就有几个,是谁泄露的当然要查,即使查出来,对叶满来说,也没有了意义,事情是在他这里出了差错,他找出罪魁祸首也于事无补,毕竟因为这个差错,让她失去了或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原本以为叶满会迁怒叶家,所以给了她机会,警察问话的时候,只要叶满稍稍表示要追究责任,叶曦首当其冲就会成为杀人嫌疑犯被刑拘,即使后面查出来夏靖柔的死因,叶曦进过监牢,对她来说也是抹不去的羞辱,可是叶满放过了这个机会。
殡仪馆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女婿,他总算还能做点什么,他驱车回家,中途却去了殡仪馆,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出面,叶满会是怎样的态度,他有点可笑的想,以叶满对夏靖柔的感情,或许会希望夏靖柔有女婿为她送终,他将车停在停车场,走过去的时候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他不知道那是谁的号码,但短信的内容让他停了下来。
“请你不要打扰她。”他不必确认,叶满第一次与他联系是为了撇清关系。
夏靖柔的灵堂就在不远处,叶满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他不可能还要去吃闭门羹。他与人虚与委蛇久了,面对叶满竟然也有了这么虚伪的慈悲,他为自己的虚伪披上愧疚的外衣,不过是希望能够弥补,让自己没有那么卑鄙。可是叶满的拒绝明确的告诉他,她不会接受加害人任何的馈赠,至于让夏靖柔安心的走,这么虚伪的理由,在她那里更是没有用,能让他们安心的,就是他沈之延滚得远远的。
他选的灵堂在殡仪馆的西面,远离其它几处,坐地宽敞,现在沈之延看着却只觉得荒凉,如果不是那里还有灯亮着,他甚至不会觉得那里是一个灵堂。远远望去,灵堂一眼望到底只有三个人,灵堂门口到是跪着一个人,沈之延忽然明白过来,夏靖柔死了,所以对叶满来说那些为了她妈妈所做的委曲求全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真是好笑啊,他与叶满结婚三年,始终没有看懂这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才算有一点了解这个女人了,她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是她的母亲,她为了她可以接受一段和陌生人的婚姻,她为了她可以编织一个骗不了任何人只能骗她的谎言,忍受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三年,若非他提出离婚,即使有骆秦川出现,她也会继续坚持下去,她不争不辨同意离婚,或许也是为了安静的结束,不要因此伤害到夏靖柔,叶满费尽心思,让夏靖柔继续活在她的童话世界里,而他亲手摧毁了她们母女的生活。
沈之延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叶满不留余地的拒绝还是因为愧疚所以没有去灵堂拜谒,他在殡仪馆呆了一夜,附赠一地的烟头之后,胡子拉渣,满眼红丝的驱车离开了殡仪馆。
当天的报纸在虹城揭起了巨大的风浪,叶家一跃虹城最受注目的家庭,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离不开几位主角,在叶善海被挂上渣男标签的同时,沈之延亦未能幸免,紧随其后。林茜借子上位,挤走原配的旧事也专门有报纸出了版面,用冗长的篇幅如记事般描述了整个过程。叶曦继承母亲基因,插足同父异母姐姐的婚姻,坏女人的标签用了强力520紧紧地贴在了她身上。六个人两断纠葛的三角恋,成为虹城这个夏天最热门的话题,每张报纸,每本杂志抓住这个话题出一个专题,销量都不会成问题。
渣男贱女当然会被众人不遗余力的“凌迟”,而叶满夏靖柔母女也没能从这场风波中幸免,被害者还在殡仪馆处理后事,网上站出来撑腰要她讨回公道的人已经数不胜数,帖子置顶,点击过亿。
而整个盛世公关部,全员销假,处理这次的危机,几位董事则聚在沈之延的办公室,不惜代价动用人脉、关系、金钱、威逼利诱,不计手段的做着一件事。不是为了消除这件事对沈之延或者整个盛世的影响,而是为了叶满母女,为了让那些前仆后继的人放弃对叶满的采访,阻止他们去打扰那对母女。在丧礼期间,整个殡仪馆是虹城最安静的地方,是整个虹城唯一没有受到这次事件影响的地方。
盛世公关的危机处理能力当然毋庸置疑,而融亿地产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股价一跌再跌,直接导致融亿在一夜之间蒸发了5亿,企业形象也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考验,在《每日财经》组织的最新一期民意调查中,有意愿购买融亿地产房屋的消费者,不足3%。融亿地产九个售房中心,甚至在一天之内接待了千人,却连一单签约成功的客户都没有,连续三天之后,4个售房中心经理和90%的销售人员提出辞职。而因为部分售房经理和销售人员大范围的辞职,所带走的客户源,在未来将会给融亿造成的损失难以预估。
这些叶满都不知道,她在殡仪馆安静的守着夏靖柔,拒绝了一切相识人的探访,固执的坚持着要安静的送走夏靖柔。
夏靖柔丧礼的三天,沈之延白天回到盛世处理事情,晚上便会开车过去,在殡仪馆能够看到夏靖柔灵堂的位置停下车,在那里坐一晚。他给墓园打了招呼,只要是叶满的要求全部满足,至今叶满没找过墓园购买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