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延看不懂叶满,故不愿因为离婚与叶满对上,更何况现在还有骆秦川在中间,所以他一直拖着计划更简单的方法。
叶善海并没有因为这场联姻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利益,即使挂着沈之延岳父的头衔,因为沈之延与叶满的婚姻至始至终没人看好,加之沈之延为人冷漠,从未表现出任何要帮助叶善海的意向,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因为沈之延的关系而给叶善海什么好处。所以在与沈之延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叶善海显得更加焦急,沈之延冷眼旁观,他看似不经意透露的想要一个外孙的急不可耐。
与叶曦的偶遇是一个意外,在酒会上,他看着自己西装上的红酒,以及面前诚恳道歉的叶曦,他记忆不错,当然是知道叶曦的,可是叶曦有什么理由不知道他?即使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极差,可是人都有好奇,他不信这个叶曦没有查过与叶满结婚的人,而且,沈之延看着面前的叶曦,她的演技并没有到那样的地步,如他,就能真的故作不知。他在纽约停留了一个月,与叶曦的接触不断增加,他对待叶曦自然不同旁人,所以当他告诉叶曦他的中文名字是沈之延时,叶曦那一刻惊慌掩饰的表情不得不说,堪称真实。沈之延少有耐心,可是看着叶曦在他面前不断提高的演技,他就当自己是导演,考验演员的演技,好让她能够帮自己演一场成功的电影。比起与她同父异母的叶满,叶曦是一个太容易被人看清楚的人。
他回国后不久,叶曦也回来了,她痛苦的坦白自己的身份,无奈的表示自己不能插足姐姐的婚姻,即使她真的很爱他。沈之延抱着靠在他怀里痛哭的叶曦,看着对面玻璃上两个人的影像,黑色的影子,脑海中想起叶满的影子,他说:“我会离婚。”
怀里的身体恰到好处的僵了一下,让他知道时机到了。
那是他第一次等叶满,也是第一次他在家,却没有人为他做饭,他等了两个小时,处理了十份文件才听到开门的声音,叶满走进来那一刻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她脸上沉沉的表情忽然放松,嘴角微微的扬起,她急急的走到他面前,沈之延等着她开口,她却沉默下来,他说:“我们谈一谈。”的时候,叶满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作为绅士他该让叶满先说,可是既然对方礼让他自然不会客气,他说离婚的时候,叶满忽然缩了一下,整个人却还是挺直着背坐在椅子上,眼睛失神的看着面前的文件,那里面是宋朝瑾领着盛世的律师团拟出的条件优渥的离婚协议。
他听见叶满说了一句什么,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远,她的声音也很低,他没有听清楚,再问的时候叶满却不再说了,他想起叶满好像也有事情要说的,
“没事。”叶满摇头苦笑,拿起面前的文件,站起来看着他说:“这些文件我看了之后再给你回复,行吗?”
他记起当时自己听到后的反应,他原本就觉得叶满对这件事的反应冷静得反常让人捉摸不透,现在听到,更是充满防备,他想起当时自己说:“如果你是要找叶家的人商量,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如果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跟我说。叶家你应该知道,你找他们最后能拿到的未必比现在多。”
叶满已经走到楼梯口,听见他的话转身看着,眼白分明的眼瞳里,带着怨恨,沈之延接收她的怨恨,然后看着那些怨恨渐渐的散失,那双眼睛被漠然浸满。
叶善海当然不会同意他与叶满离婚,即使他明知叶满与他的婚姻是什么状况,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但是有叶曦就不一样了,如果有另一个人能够改变现在的局面,他当然不会吝啬牺牲自己女儿有名无实的婚姻,毕竟在他眼里,现在的沈之延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沈之延了。他将离婚的消息透露给叶曦,就是知道叶家人一定会给叶满施压,他虽然看不懂叶满,可是还不算笨,叶满的软肋在那里,他知道。
他第二次等叶满,她进去的时候,已经不同于昨天,而是猛地后退了一步,随后才镇定下来,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没想到叶满会问他:“为什么要离婚?”
他沉默的看着叶满低下的头,并不打算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你找到她了吗?”
叶满会知道他在找人,他并不奇怪,像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语气也平静的如朋友交谈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他找到她了吗?这一直是他心里连自己都不敢碰的地方,他找了她11年,每年他都会去他们相遇的地方,可是那个女孩,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他无论再成功,再强大,也有一直都无能为力的事。
“没有。”他还算沉静的回答。
叶满一直戒备的神态有了一点放松的说:“缓一段时间行吗?既然你还没有找到她,离婚的事能不能缓一缓,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但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和你离婚。”
原来假装如朋友一般的问候,不过是为了拖延离婚的时间,沈之延不仅有点不耐,他不该为了更看清楚叶满一点而心慈手软的,他甚至连解释都吝啬说,只是敷衍的回答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她动了动嘴唇,脸上的神色很哀伤,又带着嘲讽,过了很久她才很冷漠的问他:“沈之延,我是你的妻子吗?”
他疑惑的看着叶满,沉默不语,不是问题很难回答,而是问题本身。因为这个问题,他不得不重新定义聪明两字的含义,他以为像叶满这么聪明的女人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或者说三年的婚姻生活像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的,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存在,
好在叶满不会穷追不舍一个答案,她冷静的站起来,给了他满意的答案,却附加了一个条件:“离婚协议我没有意见,也会签,只是求你一件事,关于离婚的消息请隔一段时间再发布,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和你去办离婚手续。”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叶满爽快,他当然不会紧追,他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却好像触到了叶满的引线一样,而像叶满这样的人,不是用爆发来表示自己的愤怒,她只是沉默的不回答他的问题。
“最多一个星期,离婚的消息就会在各大报纸公布。”他决定了时间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叶满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沈之延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他不得不承认,面对叶满的时候,他整个人一直都是戒备的,他一直认为叶满是离婚中最大的变数,可是叶满如此冷静爽快,他反而困惑,叶满连提都没有提那个孩子,那明明是她手里有关于他的“把柄”。
他明明精心设计了结束这场婚姻的计划,却好像根本无用武之地,叶满平静的接受出乎他的意料,让他计划看起来幼稚可笑。他自认自己不是心软的人,可是对无关紧要的人他不会过分,从叶满答应离婚开始,他便终止了自己的计划,他所作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干净利落的结束这段婚姻,既然当事人已经答应,其他的计划并没有实施的必要,这场婚姻已经圆满的结束。
“为什么?”
第一次叶满问他问什么,当时她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并不看他,他没有回答,因为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连回答都不必。这一次叶满抬着头,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一生中,被人问过很多为什么,也被很多人用不同的眼神看过,面对这些眼神他从未逃避过。可是这一次,叶满紧紧的抱着夏靖柔,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绝望而无助,如一只幼兽,守在被猎人伤害的母兽身边,仿佛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般,那双眼睛里,黑漆漆的眼瞳如深渊,让人不敢直视。
他原本在离婚的消息爆出来之后,应该避嫌,可是因为他和叶满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为了避免麻烦,也是安叶家的心,他出席了叶家的酒会。参加酒会的人眼睛在他和叶曦之间来回转悠,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叶曦不笨,不会出现在他身边授人以柄,她一直跟在叶善海身边,得体的结交来的宾客,这场酒会枯燥无味,沈之延已经准备离开,那边却闹出了动静。
虽然夏靖柔是他名义上的岳母,可是他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夏靖柔给他的印象都是懦弱沉静、沉闷忧郁,可是这一次看到夏靖柔,他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身上再也没有那种浓重的忧郁和沉闷,有的只是恨以及……不顾一切的狠绝。
夏靖柔出现之后,不知道与叶善海说了什么,两人吵了起来,她摔了桌上的东西,清脆响亮的声音瞬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人群开始向他们在的方向围拢。
叶满的出现,让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夏靖柔的身份,联想到虹城现下最爆炸的消息,更是不约而同的屏息听几位主角的争吵。
事情的来龙去脉被不顾一切的夏靖柔说出来,忘恩负义的养子,抛妻弃子的丈夫,无耻利用女儿的父亲,这些任何一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都会被人鄙夷,何况叶善海和这些都沾了边。夏靖柔旁若无人的爆叶家的丑事,叶善海当然不能忍受,场面会失控是迟早的事,沈之延在一旁,更多的却是观察叶满,就他所认识的叶满,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让自己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可是她劝她妈妈的态度却并不强硬,只是小心翼翼的劝解显然不能浇灭夏靖柔的怒火。他分析着叶满的态度,思考这是否是为了拖延离婚而演的戏,在他走神的时候,变故突生,叶满尖叫着叫叶子骞的名字,让他回过神来,他看见叶满脸上的绝望,不似作伪,他走出去想要带走她们。叶子骞比他快了一步,叶满跟在他身后,沈之延穿过人群看到她发抖的手,出于心里的一点不忍,走出人群跟着叶满出去,周围也有人往门口走,好像并没有看够这场闹剧。
他出去的时候,叶满抱着她妈妈跪在地上,准确的说,她是摔在地上的,叶子骞没有及时抱住,叶满便被夏靖柔的身体拖着摔倒在地,这一下绝对不轻,何况是鹅卵石铺的路。叶满仿佛感觉不到痛,她更紧张夏靖柔。
沈之延看着夏靖柔那张灰白无生气的脸,比叶子骞更早的明白过来,夏靖柔已经死了。她刚才那些疯狂和不顾一切都得到了解释,沈之延当然不会认为这一摔会摔出人命,和所有人一样,他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死死的抱着夏靖柔的身体,跪在地上嚎啕哭泣,渐渐的那声音低下去,如受伤的幼兽,只能发出羸弱的悲鸣。
处变不惊,应对机智的他,此时脑海中也是一片混乱,有很多混乱的线头,让他无法准确的抓住一点,解释这件事。他看着她,心里有一刻尖锐的痛刺激了他。
他走到叶满面前,还没有做什么,已经被叶子骞打了一拳,他本能的闪了一下,减了很多的力道,叶子骞挥出第二拳的时候,被袁东抓住,按照惯例袁东正要顺手卸了他的胳膊,他止住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