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虹城了,而之前发生的事我也忘记了。我是怎么杀死那个人的,外婆是怎么死的,我都忘了,这么多年也不敢记起来。”
“他们都以为我是被魇着了……我是害怕,害怕自己是杀人凶手的事情被发现,害怕被鄙弃,害怕外婆也怪我……”
“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将那件事说出来,外婆就不会死,她不会被逼着离婚,我会在这里陪着她,她会看着我长大,我会安稳的结婚生子,会陪着她慢慢老去,不会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叶满……”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叶满!”
“没有那些假设!”
骆秦川将车停在路边,强行的扳过叶满的身体,看着她连眼神都在颤抖的样子,狠下心说:“不要用那些假设折磨你自己。”
“即使你假设一千次一万次你也无法肯定如果你没那么做事情就会是什么样的。”
“叶满……放过你自己。”
叶满在骆秦川失控的声音中,冷静下来,那些在她脑海里一直勾勒的画面如被人敲碎的玻璃,每一个碎片都折射了一个画面,但是每一个画面却都不是真实的,他们都印证了他的话,生活不能假设,可是,可是,叶满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骆秦川说:“她不会死……”
叶满眼睛里的茫然和痛苦印射进骆秦川眼中,他是那么善辩的人,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因为连他都知道,如果那一切没有发生,叶满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不会早逝,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假设,将她想得极致美好,然后骗自己,可是唯有这一点是真实的,那个人不会死。
骆秦川没能给叶满答案,叶满也不需要答案,她只是止不住的会无数次的假设、预想,然后在被这些虚幻撕扯中沉沉的睡去。
他们到县城里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骆秦川找了地方吃东西,期间叶满开了手机给微微打了电话,简单说了这几天的情况,至于微微问到什么时候回去,叶满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以不确定做了答案。
“我在省里找了律师,今天晚上就能到,明天你先跟他说当时的情况,之后再看怎么做吧。不过,当时你才八岁,也是为了救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叶满没有想得这么周详,对于骆秦川已经安排好的好意,她便坦然接受了。
两人回了酒店,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叶满起床,犹豫着是不是要叫醒骆秦川,那边已经打了电话过来,两人下楼吃了早餐,骆秦川便带着她去了酒店的茶室,是安静的包房,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到一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一丝不苟的低头写着什么,看见他们进来便起身快步走到他们身边,骆秦川做了介绍,叶满感激的与对方握手,三人坐下来之后,这位姓陈的律师倒也不拖沓,直接说:“叶小姐,你的事情我昨晚已经听骆先生跟我说了。”
叶满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用再重复过去的事情,起码给了她逃避的空间。
“根据我国《刑法》的规定,叶小姐当时年仅八岁,未达刑事责任年龄,叶小姐当时也没有杀人的故意,就这个案件而言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加上叶小姐也是出于善意,并没有杀人的故意,严格意义上说连过失都算不上。根据叶小姐的描述,那个人当时正在实行犯罪,叶小姐是为了阻止他实施犯罪行为才阻止的,虽然叶小姐的行为不能说是正当防卫,但是从见义勇为的层面,无论是法律还是社会舆论都不会对叶小姐有负面评价。”
“总的而言,叶小姐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律师专业的表情和措辞让叶满微微安心,不过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点:“当时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也知道的,我不需要就这件事承担法律责任,我只是想去公安局坦白,无论怎么样,我总是要给死者和他的亲人一个交代。”
陈律师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说:“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会陪着你一起去。”
叶满点头正要说时间就定在今天,手机却如一声惊雷在安静的包房里想起。叶满转头看向骆秦川,骆秦川摸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眉头紧皱着。
骆秦川接了电话,全程却只是用简短的语句回答,陈律师和叶满都安静的等着,这时叶满的手机也响了,虽然是陌生号码可是这串数字还没有完全从她的记忆中删除,叶满不自觉的看向骆秦川的方向,接了电话。
“你好。”
“丫头,你在哪里?”电话那头的人单刀直入,毫不拖沓,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叶满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知道了。
“玉城县。”
那边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叶满渐渐的开始烦躁起来,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与沈家再有瓜葛,可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现在是沈老知道,也许过不久就是沈之延知道,麻烦真的是一个接着一个。
过了很久那边的人叹了一口气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能瞒住整件事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老无奈的回答:“这件事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之延迟早会知道。”
“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沈老没有直接回答叶满的问题而是说:“他找了你15年。”
叶满想要纠正沈老的说法又觉得自己纠缠与这些语句实在可笑,她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沈老:“哪又怎么样呢?”
他找了谁十五年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能指望通过这十五年的念念不忘来接续,这中间还有她不生不死的三年又该怎么算?
“丫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不可能原谅他了,所以我比谁都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沈老的一句话让叶满猛然清醒过来,一个大胆而又能永绝后患的方法在叶满脑海里渐渐成型,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其实这一切纠结和隐患就都不存在了。
“那请您无论如何再拖一段时间,至少一个月,这件事我会解决。”
沈老没有把握能一直瞒着沈之延,不过拖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不知道叶满所谓的解决是怎么解决,再多问叶满也不说,只能无奈的挂了电话。
骆秦川早已接完电话,在一旁等着,他通过叶满的话猜到了大概,不过他不打算将自己电话的内容告诉叶满,以免增加她的烦恼,此刻叶满低头拿着手机沉思,对面的陈律师不知所以,看了看骆秦川,骆秦川抬手示意陈律师不要说话,他想该怎么做还是由叶满自己决定。
“陈律师,今天说的事我想押后处理,等我从虹城回来,会直接去找你,到时请你和我一起走一趟。”
陈律师虽然有迟疑,但还是点点头说:“事情过了这么久也不急这一点时间,等你将急事处理完再回来解决这件事也没什么问题。到时你直接去律所找我就行。”
叶满点头,留下了陈律师的电话号码,又将人送到门口。送走了陈律师,叶满回了房间收拾了一下东西给骆秦川留了言,在酒店大堂问了地址,好在县城不大,去哪里都好像不太远,县城就在酒店左转后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叶满一路沿着街道,往县城小学的方向走,县城小学周围理所当然看到几家文具店铺和一家书店,叶满买了书之后再选了一些文具,不到一个小时就将东西差不多买齐了。她沿着原路返回,在路上便看到一路找来的骆秦川。
“我问了酒店大堂,他们说你问了县城小学的路。”骆秦川一边说一边拿过叶满手中的袋子,叶满坚持自己提不重的那一袋,骆秦川扫了眼袋子里的东西,没有坚持。
“我要回虹城去了。”
“我要回虹城去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扭头看着对方不自觉的笑了。
“沈老知道了我来这里的事,我想我要快点回去尽快解决这个后患才行。”
叶满用后患来形容沈之延知道这件事的结果,让骆秦川心里轻松的一喜,“大哥也知道了,他知道了我是追着你来的,最后却到了小河村,所以他问我你是不是沈之延找的那个人,不过我们在山里,手机没有信号,基本上与世隔绝,如果再打不通电话,他就要亲自过来了。”
骆秦川说的大哥是谁,叶满不知道,不过传言盛世在沈之延没有接手之前一直是韩家的人在管着,叶满想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叶满没有追问,她只是信任骆秦川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很多人都会知道,叶满不会想要去改变已经无可挽回的事实,但也不会被动的等着沈之延知道,她要做的是扭曲。
两人都要回虹城,商量了之后决定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只剩一件事情会花费的时间是个未知数,不如先赶回虹城去解决其他的事情,当即便决定当天就赶回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