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三婶家,她一边跟家里人介绍叶满,一边嚷着倒水,周围年纪最长的不过二十来岁,听见三婶的介绍一脸困惑,年纪最小的女孩子躲在那妇人的后面,却又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着叶满。
“这是我儿媳妇,这是我孙子和孙女,你三伯一定是下地去了,这个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我这儿媳妇是从山下村嫁过来的,所以不晓得你,你别见怪。”
叶满摇头,并不在意,他们对于她来说也是全然面生的面孔,站在一边的李芹笑着和三婶的儿媳妇又说了几句话,便笑着说:“那三婶我先回家去了。小满,你就在三婶家住着,要是有事去山腰路边的那家找我。”
叶满点头,三婶递了杯水给她,拉着她坐下,随后叫自己的孙子去地里面将爷爷和爸爸叫回来。两个孩子欢呼一声,撒脚便往外跑,三婶看着叶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又交代自己的儿媳妇生火煮饭,这才又坐下来跟叶满说着村里的一些事。
不过一会儿外面响起踢踢踏踏的跑步声,两个孩子前后脚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爷爷来了。”
“阿爸来了。”
不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和60岁上下的男人前后脚扛着锄头进屋,一边进屋一边说:“果子跟我说家里来客人了,让我赶紧回来,是谁来了。”
说着目光落在叶满身上,叶满站起来,望过去,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虽然没有结果她却还是礼貌的躬身,做着自我介绍:“三伯,我是叶满。”
三伯看着叶满,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想着什么的样子,随后不确定的说:“姓叶的话,是叶校长的亲人?”
叶满正想回答,一旁的三婶已经走到他面前,正要解释,三伯却反应过来,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说:“瞧!我这个记性,是小蛮子!叶校长家的小蛮子!”随后又走进了两步,仔细的盯着叶满又瞧了一会儿感慨的说:“你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你阿娘带你走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小丫头,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对了,怎么没有看见她?”说着目光又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屋子里有了一点沉闷的气息,三婶瞪了三叔一眼,正想上前缓和气氛,叶满却已经坦诚的开口说:“我妈妈已经过世了,我这次回来是带她的骨灰回来安葬的。”
三叔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满,仿佛没有听明白叶满说的话,三婶走到三叔旁边轻声说:“孩子的妈妈得了肝癌走了。”
屋里的孩子感受到突变的气氛,安静的待在一边,只时不时抬眼偷看叶满,随后三叔点点头说:“落叶归根是正理,你有这心也是个孝顺的,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
叶满点头,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又是一番交谈,直到三婶儿媳妇做好了饭,大家吃了饭,叶满正想开口想要回家看看,三婶已经拉着叶满说:“再等一下,我刚才打了电话给老村长、李村长他们应该快下来了。”
见叶满好像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三婶笑着解释说:“你阿娘安葬的事难免要麻烦村里,先跟他们说一声到时候做起事来也方便,还有你家房子的事,也是要解决的。”
对于房子的问题,叶满没有意见,但是既然三婶都说了,能将这件事定下来也算是安村民的心,况且夏靖柔安葬的事确实需要麻烦村里面,所以叶满从善如流的答应。
叶满站在桥边,来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在没出现过,叶满看着自己脚下的河水,想起刚刚在车上三婶曾经说过自己小时候曾经在河里面摸过鱼,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她是不怕水的,可是为什么后来自己却怕水了?甚至于从看到这条河开始,一直压在她心里的东西仿佛越来越沉?一切是从这条河开始的吗,当年外婆的去世和她失忆的原因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一切仿佛一个杂乱的线团,聪明如叶满也抓不住这一切的关联,只能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发呆。
身后传来几人的交谈声,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叶满转身时,屋里的三婶、三叔听见声音已经出来迎客,叶满走上前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在听见三婶的介绍之后礼貌的跟几位老人见礼。
一共来了五个人,当头的一个老者看起来最为年长穿着洗旧的中山装,头上戴着草编的帽子,脸上虽然皱纹密布,不修边幅的胡子也泛白了,但是人的精神却不错,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沙哑,此刻正打量着叶满,脸上带着笑容到是让人觉得可亲,三婶叫她老村长。
老村长左边也是一个穿着深色裤子和白色汗衫的老者,头发稀疏发白,身高比老村长还要高上一个头,他的背微微驼着,手上还杵着拐杖,虽然看起来比老村长年轻精神却没有老村长的好,三婶叫他大叔公,从他看叶满的眼神中,叶满感觉到他并未想起自己是谁。
老村长右边的一位是个矮小的老者,皮肤黝黑,手里拿着一个老烟斗,烟斗上挂着一个布袋子,三婶叫他“二叔”时他正抽着烟,听见三婶的话便看向叶满,随后脸上散开笑容,乐呵呵的说:“叶校长的外孙,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人较为年轻,年纪在四五十上下,其中一个一边跟三婶说话一边不时的看向叶满,三婶叫他李村长。他旁边的人比他年纪大,脖子上挂着一个草帽,此刻正拿出汗巾擦头上和脸上的汗,三婶叫他李三哥,想来年纪比三婶要大了。
一行人在门口说了些话,便被三婶、三叔请进家里,三婶的两个孙子已经被她儿媳妇带着串门子去了,三叔的儿子李树根年纪最小又是主人便一直站在一边倒茶。
老村长坐下之后问了叶满离开村里之后的情况,叶满不想多说但是对于老村长的关心却不忍拒绝,大致说了一些之后,老村长听到他父母已经离婚之后到是沉默了一下,随后便不再多问。
李村长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老村长的方向,老村长却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村长的脸色不免有些着急,叶满了然,既然房子已经用来做了学校,外婆在怕是也会同意的,于情于理她都该同意,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何不不留怨怼的解决?
“关于我家房子的事,村里也不用觉得有负担,如果外婆在世想必也会同意,况且房子空着时间久了就会破旧,能够为孩子们提供读书的地方也是一桩好事,我没有意见。”
三位老人脸上的表情到是没什么,李村长却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说:“那钱的问题……”
叶满沉思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随即摇头说:“落叶归根、不忘乡恩,我没能为村里做过什么,这钱是万万不能要的。”
几位老人看着叶满的眼神有了些不同,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李村长连声称谢,叶满怕继续说这些便接着说:“至于屋子里的东西,我打算整理好之后这次便带走。”
李村长连忙说:“东西都收好的,钥匙在我这里,我回去便给你找钥匙。”
叶满低声说谢谢。
原本这件事应该已经说清楚了,可是叶满看李村长的表情却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还没说完,叶满疑惑的看向老村长,发现他却是一脸平静,没有李村长那么焦急,叶满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却又不喜欢这么多的弯弯绕绕,遂坦诚的看向李村长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李村长被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弄得满脸通红,可是看着叶满坦然的目光却又说不出口,叶满看着场面一时间尴尬,随后半笑着说:“有什么难事您尽管说。”
李村长知道叶满已经问了第二次,他若是再揣着不说,今天这件事就不算是全解决了,随后咬牙,抬脸看向叶满说:“今天这个事我觉得我们还是立个字据好,你说是不是,要是将来起了纷争,大家之间也有个说法。”
李村长话一出口,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便带着一点谴责,李村长却是见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绝无退步的可能,便硬着脸皮,接受众人的目光。
叶满还未说话,三婶却已经生气了,说:“李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小蛮不是那种人,你这样,人家孩子一片心意到被你折了心思以为人家打你学校的主意。”
三婶的话说完,场面更是僵滞,叶满却在点头说:“好。”
“事情该是这样的,也能避免将来发生纠纷,字据就不必立了,我给村里写一个承诺书,表示我是自愿将我外婆留下的房屋作为学校使用。您看,这样好不好?”
李村长惊异的看了叶满一眼,随后点头不迭声的说好好。
叶满看李村长的表情知道这个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花时间,叶满看向老村长说:“这次我回来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村里面。”
“我母亲临死之前的遗愿是想要回乡安葬在我外婆的坟边,我当时离开时还小,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过,已经忘了当年我外婆安葬的地方在哪里,不知道她周围是否有合适的地方能够安葬我母亲,所以想要麻烦村里面帮我尽量完成她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