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叶满的话,在场几人的脸色却渐渐的变了,叶满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只能将眼光看向三婶,三婶表情复杂,但是看她的表情却不似是为难的样子,叶满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其他的问题都能慢慢解决。
“这样吧,我想先去祭奠一下我外婆,其他的事等我祭奠了外婆之后再商量可以吗?”
叶满说完,李村长看向老村长,老村长点点头,说:“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要去见你外婆也不能这么去,就麻烦你三叔家为你准备祭祀的东西,准备好了你再过去吧。”
“可以可以,鞭炮火烛什么的,我们店里都有,这也不是清明拜祭,烧散钱就行了,到时候我让果子他爸带着小蛮去。”
事情决定之后,叶满和三叔家的一起送走了几位老人和村长,叶满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知道事情该是自己先问还是等着三婶跟自己说。她站在三叔家前面的老槐树下,不一会儿,两个小孩子从屋里抬出了一张竹制的躺椅,搬到叶满身后,叶满原本没有坐的意思,不过看着孩子已经辛苦抬到了这里,遂摸了摸孩子的头说:“谢谢。”坐下了。
两个孩子害羞的跑进了屋里,叶满在躺椅上坐了一会儿,三婶端了凳子坐到叶满旁边,叶满知道三婶是要告诉自己什么事了。
“你妈妈的意思是想葬在你外婆的旁边?”
“是,只是刚才我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因为我看你们的表情有点奇怪。”
“不关你的事,只是你说葬在你外婆旁边,大家都想到了一件事。”
说着三婶转头看了看叶满,随后想到叶满回来之后的表现,暗怪自己太过多心了,遂带着玩笑似口气说:“说出来怕你笑村里人没见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闹起来。”
叶满摇头表示不会,一件事是大是小,是因人而定,却也因人而异。
“你外婆的坟是埋在你们家地里的,就在你们家不远处,你们走了之后,你们家的地就没人作了,开始大家都没管,后来是你们家地左边的李大娘家将粮食种到了你们的地上,一直到你外婆的坟附近,后来下面的五姐和徐三家也将粮食种到了你们家的地里,你们家的地就被分成了三份。农村人地就是命根子,谁家平白得了地,其他的那有不眼红的,可是也没办法的事,就他们三家的地挨着你们的地了。没想到因为这块地,三家人之间却闹了数不清的架,李大娘觉得地是自己先开始用的,却比其他两户占得少,五姐就说地又不是她家的,凭什么她先占了就是她的,况且自己这边的地石堡多,还不如另外两家的,徐三家的也不满意。三家人为了争多一点,见面就争,逢人就说自己吃亏了,有时候碰在一起,都能打起来,原本关系蛮好的三家人为了这块地,成天争得面红耳赤,闹得村里也不安宁,老村长做了几次说客没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是空着的,自己多年没有回来,难道还能不准别人种地,只是原本是一件好事的,却变成了影响三家人关系的导火索倒是叶满没有想到的。
“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地是你家的,你收回去那三家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这样他们以后也吵不起来了。”
叶满摇头,想说那块地她不会要回来也不该要回来,但是想到刚才三婶说的事,心里转了几个念头,终是没有说出口,三婶见了,看了叶满一会儿,随后笑着说:“我是瞎想了,想必地也和房子一样打算送人的。”
说完却叹了一口气说:“只是我怕你好心做了坏事,到时候反而被埋怨。”
叶满见三婶已经看穿了自己想的,也不否认,只是乘机说:“有三婶您帮我,希望这件事最后能够得到好结果。”
三婶拍了叶满一下,捂着嘴笑了,叶满和三婶又聊了一些三家人的情况,两个孩子争前恐后的跑出来说:“东西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叶满站起来正要弯腰去抬椅子,却被三婶叫住了。
“让两个娃做,我们先进去。”
叶满跟在三婶后面进了屋,果子爸已经背上背篼,正在戴帽子,三婶见他的样子,想了想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叶满连忙感谢,或许是因为和三婶已经比较熟的关系,和她在一起叶满会觉得更自在,况且她为人随和大方,又照顾叶满,叶满想要知道更多村里的事还需要麻烦她。
一行人沿着石梯子往山上爬,叶满虽然平时有运动,此刻爬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路,不到多远就已经气喘吁吁,果子爸背着东西却还是如履平地一般,走过第二户人家的时候,三婶特地指了指告诉叶满这就是徐三家,叶满称着休息的借口,仔细的观察了这家房前屋后的情况。一路走过几户人家,叶满都一边走一边回忆,自己记忆深处是否有这么家人,还好此时太阳已经转到山的另一边,不然此刻上来,叶满想着自己可能会中暑也不一定。
“这边过去就是外婆的坟了。”
叶满顺着三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忽然停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又是否有勇气面对她。
三婶看着叶满,抓着她的手,说:“你是孝顺的孩子,你外婆知道不会怪你的。”
脸上有液体迅速滚落,叶满才察觉那并非是汗水,三婶说错了,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孝顺沾边,忘了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的人,一离开就是十几年,未曾回来。答应过要照顾好她的女儿,却只带回来她的骨灰,忘恩负义、背信弃诺才该是形容她的。
叶满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跟着三婶继续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路左侧的一座孤坟。走过土埂,叶满才发现她连墓碑都没有,只是一座孤零零,杂草丛生的石堡,如果不是三婶说,她都不会知道这就是外婆的坟墓。
叶满再忍不住,跪在叶翩若的坟前泣不成声。
这一刻的叶满忽然生出了满心的恨意,恨夏靖柔竟然让自己的母亲孤苦伶仃,恨自己这么多年不曾回来,恨,太多了,没有宣泄的途径,只能变成无用的泪泛滥。
三婶在一边听着也跟着抹泪,果子爸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愁眉苦脸的上前去扯了扯三婶的衣袖,示意她去劝劝叶满。三婶这才反应过来,随意的抹干脸上的泪,三婶上前去拉着叶满起来。
“孩子别哭了啊,叶校长看见了不知道该多伤心,快起来,别哭了。”
叶满被三婶拖着站起来,果子爸急忙把点燃的香烛递给叶满,让她敬香,叶满接过,秉着香磕了三个头才将香插在坟头。之后是烧纸钱,直到纸钱烧成灰烬,叶满还跪在地下。
“三婶,你知道我外婆是怎么走的吗?”
三婶听见叶满的问话,想了一会儿一脸为难,见叶满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叶满抹了抹脸上的泪,转头看见三婶为难的样子,心里忽然一个画面闪过,让她生出了一个念头再压不下去。
“是不是因为我……”
三婶诧异的看着叶满,随后上前拉着叶满,叹了一口气说:“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和你没什么关系。”
“当时村里发生了大事,我活了几十年也是见到这么一次,更何况当时你还是小孩子。”
三婶说着转头观察叶满的表情,见她一脸茫然,知道是她当时年纪太小,记不住事,所以想不起自己说的事了。
“当时村里的来了个外乡人忽然死了,警察来的时候村里围了好多人去看,你还小,哪里能看这些,回去当晚就生病了,第二天仍然发着高烧,你外婆就请了村里的老中医看,原本已经退烧了,当天夜里你却开始说胡话,人都叫不醒,你外婆就背着你下山想找杨先生给你安安魂,可是当时天太黑了,白日里又下了点雨,她心里大概也急。背着你下山走到张家前面的时候就摔了,背着你就滚了几米。当时路上没人,等张家听到你哭的声音出来看时,你外婆已经去了。哎……当时你也是差点没救回来。”
过去随着三婶的叙述在叶满面前铺展开来,原来自己梦里曾经出现过得景象是真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想外婆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却因为每次想到头就如撕裂般的疼而放弃,或许她潜意识里也知道,这么沉重的包袱她背不起,所以便自私的选择了忘记。她不该忘的,将她养大的人最终因她而没了性命,可是却被她轻易的就忘了。
三婶说得详细,她却想不起当时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叶满却觉得自己忘记得好像不止这么多,好像还有事情在记忆深处没被揭开。
在叶翩若的坟前又呆了一会儿,天渐渐黑了下来,叶满才恍然发现果子爸已经走了,只剩下三婶站在一旁陪着自己,叶满心里感激,知道等天黑了,山里的路不好走,遂和三婶一起下山,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走了不远,三婶回头告诉叶满说,“前面就是张家。”叶满恍然,才知道三婶是想告诉她外婆离开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一段路,此刻天尚有光亮,还能看清山路,这一段路很斜,如果不小心很容易滑到,何况是下了雨的时候。叶满回头想要看清这条路的情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想起当时的情况,却只能茫然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