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该已经查出我妈妈患了肝癌晚期。”
叶满一醒来等在门外的警察经过她的同意便询问了她关于当晚发生的事。叶满却并未多说,只是盯着面前的警察看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们的提问,而是问了警察这样的问题。
两个警察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了叶满的问题:“我们已经向医院核实了这点,夏小姐您的母亲确实患了肝癌晚期……如果照顾得好可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叶满走到窗外,看着医院的花园,新建的盛安医院听说景色为虹城医院中最好看的,叶满一直没有来过,却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住进这里,可是这个地方她那里住得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安医院为新建的原因,外面居然没有一点闹杂,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我妈妈确实死得突然,但是叶家、叶曦,他们是推手,却不是主因,我不想为了这些到最后还是会没有结果的事情打扰她安宁,你们想调查什么做什么只要不来打扰我们,我没有意见,其他的我帮不了什么。”
他们出去之后,叶满还在整理床铺,微微急急忙忙进来看见的却是这么安静的叶满,却更让她心痛。
“小满……”
叶满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直到将床铺整理好才抬起身说:“她在哪里?”
“啊?噢……阿姨已经送到了殡仪馆,钟阿姨在那边照顾着,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们走吧。”
夏靖柔的丧礼办得简单,叶满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她的丧礼已经安排好了,叶满见此只是皱眉。何微微和钟黎自从接到电话知道夏靖柔离世的消息,钟黎赶到殡仪馆安排葬礼,何微微在医院守着叶满,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夏靖柔突然离世的原因,可是见叶满的样子却不忍心再去掀这个伤口。
叶满问了钟黎一些事情之后,便向微微借了手机,那个号码早已烂熟于心,她与那个人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她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厌恶而打扰了她的安宁。
“请你不要打扰她。”
之后,叶满除了与丧礼有关的事之外很少再说话,微微和钟黎不知道夏靖柔忽然走的原因,又不忍心问,两人看着叶满安静沉着,好像和往常没什么差别,却更让人心痛,而灵堂上的遗像更是让她们心惊。即使叶满没说,微微和钟黎还是从第二天虹城铺天盖地的消息和八卦报道中知道了原因。几乎每家报纸的说辞都是一样,将叶家推到了被人戳刺的地位,可怜叶满母女遭此待遇,虹城的八卦从未如此一致过,纷纷倒向叶满母女,将叶家推倒了风口浪尖。
即使叶家已经发表声明,可是也抵不住当晚参加宴会亲眼目睹的人对于那件事的几乎与八卦报道一样的描述。叶家的事波及之重甚至伤及融亿地产,可是即便外面闹得再厉害,这殡仪馆中居然从未有人打扰过,一些邻居知道消息到是联系了平常时有联系的钟黎想要来看夏靖柔一眼,可是钟黎问了叶满之后,都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好像正如叶满所希望的整个殡仪馆安静无争,夏靖柔走得安宁。
何微微直到两天前才知道原来一直跟在叶满身后的孩子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才知道她的爸爸是融亿地产的叶善海,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她的丈夫是虹城盛世集团的沈之延,她们一起走过了高中,大学,却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的朋友。她需要叶满的解释,可是却不会在这个时候逼她,她了解自己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叶满能瞒着她们这么多的事必然有不能说的理由,所以她可以等叶满亲自跟她诉苦。
微微靠在礼仪堂外,手里的电话几起几落,夏靖柔拉着叶满的手劝叶满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还是昨天发生的事,谁能想到她会就这么离开?连她都无法接受,叶满又怎么接受得了?她拿着电话,明明知道该将这件事告诉方蕤,可是叶满却仿佛知道了她的想法,想着叶满说的话,微微最终苦笑着将手机放回怀里。
“微微,不要告诉方蕤,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会更糟,说了只会让她担心,她一个人在国外很幸苦,你不要说。
可是此刻,她孤单沉痛跪在灵前的背影让她无法不心疼她,方蕤说,古人有一句话:“智极必折,慧极必伤。”她说她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叶满,心里一阵慌乱,却又笑自己思虑太多,现在想到这句话,她心里的害怕也不比那时候的方蕤少。
叶满仿佛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眼前这一幕太熟悉,和记忆中的某一段重叠在一起,无法分清,四四方方的盒子里躺着一个人,也许她灵魂还在周围飘荡,等着走进下一个轮回,但是留下来的人永远最痛苦,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无论她怎么选择怎么走,到最后都会走到这一步?到最后孤零零的坐在白色灵堂里的人一次是自己,两次还是自己?
是不是两次她都错了,所以最后才会只剩她一个人?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如果是她做错了,如果是她做错了,无论什么惩罚她都接受,甚至拿命偿都可以,但是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要让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她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更不想留在原地。
叶子骞一直站在灵堂外面,不敢进去,他知道里面永远躺着的那个人有多讨厌自己,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进去扰她安宁,他知道里面跪着的倔强身影,自己对她的亏欠有多深,他更没脸进去。
明天就是火化的日子,来这灵堂的人,除了叶满,除了她,和站在外面的叶子骞,来为她守着的人竟然便没有了。叶满没有放夏靖柔的遗像,却在原本应该放遗像的照片放上了一张合照,黑白的照片,时代久远,让人根本看不清模糊的脸。
安静静地灵堂,忽然由远至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然后是叶子骞愤怒的声音。
但是打破这灵堂安静的人终于还是不管不顾的进来了,微微看到眼前的三人,却忽然觉得这灵堂人太多,她看见叶满一直纹丝不动的背影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她缓慢的站起来,仿佛没有足够的力气能够支撑自己。靠着灵台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看着打破安宁的三人。
微微见过叶满太多的表情,她冷静的,高兴的,轻松的,欢喜的,沉着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叶满这样的表情,不像在看陌生人,也不像在看认识的人,而是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叶善海在叶满充满恨意的眼神中溃逃,眼神穿过叶满去看她后面的某一个地方,却在看到那张照片时,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满。
“你……你……你怎么能放这张照片!”说着走上前想要拿掉那张照片,却被叶满先一步拿在手里。
叶满看着那张照片,眼睛空洞洞的看着,然后拿着那张照片放到旁边点着的烛火上烧,说:“放这张照片有什么不好?这张照片上,不该死的两个人死了,该死的两个人却活着。外婆死了,她也死了,剩下你和我,有什么资格苟且偷生?”
那张照片,快速的被烛火点燃,叶满的话还没有说完,照片已经烧到了叶满的指尖,她却没有放手的样子,捏着那张相片,眼睁睁的看着混杂着黑色的火焰瞬间烧到她的手指。叶子骞慌忙上前从她的手中抢过照片,扔到一边,没有叶满的手指捏着,剩下的那一小角叶飞快的燃成灰烬,叶子骞看着叶满手上被火焰焚灼留下的黑色印迹,“咚”的跪在叶满脚边,抱着她的腿,哭着说:“对不起……姐……对不起,是我没有救回阿姨,姐对不起……”
叶满低头看着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男孩子,仿佛被尖锐的利刃刺进心里,她一直以为,这一切只是大人之间的事,和眼前的这个孩子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可是,她妈妈一生的悲剧不就是从这个孩子开始的吗?对不起?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步步退让妥协,太过心软才会让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再不能回头。
“我不是你姐。”
叶满收回手,扶着桌子站着,微微看到才从刚才的慌乱中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扶住叶满,叶子骞仍然跪在地上仿佛没有听见叶满的话,仍然坚定毫无迟疑的说:“你是我姐,我们身体里有一半的血相同,你就是我姐。”
叶满听着这个回答,忽然冷笑出声,直到叶子骞在她的笑声中,再也说不出话。
“我们身体里有一半的血相同?我告诉你,我和你身体里的血没有一点相同,你记住这句话,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姐,无论是血缘上还是感情上,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