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呻吟声从干草垛上传来。我忙掐断自己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奔到男子身前。
“你哪里觉得不舒服?”
男子双目紧闭,颤抖的举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盯着他的胸口,犹豫了。
扒还是不扒?
男子又哼了两声。
我咬了咬牙,顶着一张快要烫熟了的脸三两下扒开了他的衣襟。
墙角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我没去理会,继续查探病情。
胸口掌印已有些发紫,不像中毒,我又拿出银针来试,确定只是受了内伤才继续诊脉。
最后,我终于可以肯定,此人是内伤,焦虑,悲愤以及疲惫——导致的发烧。
想起之前他拴在腰间泡了蛇胆的皮囊,忙解下来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了点,又取了银针为他疏通了几处穴道,以保证内脏不受损。
挨到夜半,男子终于悠悠醒转。
我才刚想问句感觉如何之类的话,就见吴是非箭步上前,伏在干草垛边上,含情脉脉又羞怯万分的低声诉说:“这位壮士,你可觉得好些了?”
美人当前,男子失了失神,许久过后才恍如隔世般的点了点头。
吴是非以袖遮面,声音带着羞怯:“这一路奴家背你走来好辛苦,奴家还是清白之身,壮士,你可要……”
我拉长了脖子,就想听清那个要字之后是什么。
“你可要娶奴家过门吆!”
我应声栽地。
我本以为男子会猛点头,然后一把抱住菲菲姑娘,当场拜了天地。
没想,男子撑起身子坐在干草垛上,两眼不住的扫着我和吴是非。半晌后喘息着缓慢的问道:“娶你没问题,但在那之前我要弄明白一些事情。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家,那些黑衣人又是从哪里来的?是谁杀死了我的爹娘?”问到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眼睛里再次蹦出凶光。
“那个……”我虽然有些胆怯,可还是觉得应当对他讲实话。“你的父母是那些黑衣人杀死的,不过——”我捏了捏耳垂,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们是来杀我的,是我,间接害死了你的爹娘……我,如果……如果你觉得很悲愤,那你就……就杀了我吧。”
“你疯了?”吴是非诧异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仰起头,看着庙宇外一路铺洒而来的月光。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最起码,我是熬不过明晚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吴是非和阿德都睡熟了。这是在阿德谅解我们之后,交换彼此名字时知道的。
我爬起身,拢了拢外袍,悄声离开了庙宇。
庙宇几丈地之外有一面湖,水面光亮如镜,波光淋漓,映着一轮圆月。
我抓了几个石子抛向湖面,激起一层层的涟漪。波纹搅动月色,惹得清冷的月光越发的寒寂,随着扩散的水纹无力的向四周蔓延,却始终离不开那巴掌大的地方。
其实人何尝不是如此,总是以为可以跳出命运设定的条条框框,自此之后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到头来却很讽刺的发现如来的手掌任凭如何折腾终是翻不出去,人也早已精疲力竭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