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冯府开饭,坐在圆桌前琉璃很是高兴,说这感觉像是从前在自个儿府里吃饭的时候,有别样的温馨。大伙儿见琉璃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便也不再将今儿发生的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了,都开开心心地招呼着说吃饭。
在动筷子前,琉璃回想起从前在葛家的日子。
刚嫁进葛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对自己和和气气的,处处想着自己,也到处夸这门儿亲事好,那时候琼歌心里还没有自己,吃下一顿饭去也很是尴尬,好在父亲母亲会替自己说说话,琼柔也都关怀着自己。
后来啊,沈府遭到一场变故,父亲对母亲没有从前那么好了,可琼歌却把自己放在心上了,母亲不让自己去大堂吃饭,琼歌却处处护着自己。
再后来,凉安进门了,饭桌上又是看母亲冷眼又是看琼歌冷脸的。想起从前的日子琉璃虽然不舍,却也真的是累了。
这会儿,看着伯父伯母还有爹爹坐在一块儿吃着饭,高高兴兴的,这感觉当真像是回家了一样。
夜里,琉璃缠着沈父的手将沈父送回了房间,并且叮嘱着让他早点儿歇下,出来后便去了偏院的一间小房间里。秦芳进门儿去将房里的烛火点上, 房间里明亮起来,琉璃从门外进去后瞧见了娘的排位放在那儿,瞬间便红了眼眶。
“娘,女儿回来看您了。”
刺骨的寒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房里点燃的烛火微微地晃动着,秦芳小声地走到门旁将门合上,之后便站在琉璃的身后安静地呆着。
琉璃站在沈母的牌位前看了许久,后慢慢跪下。“娘,女儿和琼歌分开了,爹还没告诉您吧……”
“在葛家住了这么久,日久见人心这事儿我已经琢磨透了,可我既然做过葛家的儿媳,不论往后我跟琼歌之间还有什么牵绊,不论葛家二老对我做过些什么,他们永远都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琼歌和凉安有孩子了。凉安现在怀着孕,估摸着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这一年半载的我也没给葛家怀上一个孩子,我和琼歌也是前天才刚圆房,心里自然是有他的,但是女儿也没有改嫁的打算,女儿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双手后抬头,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目光。“女儿想靠自己的这双手重振沈府。咱们也不能老住在冯府,沈府会再有的,您放心,我一定会接您回家的。”
这日夜里琼歌没有去凉安的房里陪陪她,这让凉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将这一切全都归结到沈琉璃的身上,但她仍是差了秋菊去了琼歌的房间问个清楚。只是秋菊在琼歌的房外敲了半天的门才出来一个琛凡,琛凡对秋菊说:“大少爷说了,今晚什么人都不想见,让安姨娘早些休息吧。”
凉安得此事后非常的不高兴,她把房里的茶具和凳子都给摔了,闹出了好大的动静,秋菊在一旁怎么劝都劝不住,就只好在旁边看着,等待着凉安把这一肚子的火儿给发完。
外头传来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琛凡是好奇地突然转头想要开门去看看,但琼歌却说:“不必去了,随便她。”他坐在书房里愣愣地看着那张榻。从前自己厌恶琉璃所以才谁在这儿,后来换成了她睡这地儿。
回想起那日夜里她在这里安静地睡着的时候,那睡脸是真的好看。
从前琼歌与凉安相爱,压根儿就没把琉璃当回事儿,还总想要把她赶走,可那****却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亲自上门提亲的时候,并没有说葛家大少爷有心上人,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进了葛家。过了门,拜了堂,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个凉安。”
因为凉安,琼歌在家里也没少挨打。老爷拿着家法重打了自己几杖后,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就护在了他的身上,接下了老爷重重落下的一杖家法。
这中间来来回回好几次全都是因为凉安而使得琉璃受伤、受委屈,这一次成了和离,其中琉璃只说了因为夫妻之间没有信任,可真的是这样吗?难道这里面一点儿都没有凉安什么事儿吗?
漫漫长夜大雪飘飘,这黑夜过得好漫长。
韶华是入夜了才赶到的乌镇,找到的客栈离锦瑟所住的地方太远了他便没有住下,而是同那些兄弟们一块儿挤在离锦瑟不远处的一间小房子里。
第二日清晨,江南烟雨朦胧,不远处有个女子左手举着一把油纸伞,右手提着一篮子的青菜在雨中行走着。那便是锦瑟了。
韶华在她身后远远儿地跟着,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去了集市上她就找到一个位置后蹲下,轻轻地放下那篮青菜又伸手将那些青菜一颗颗地拿起来抖了抖,那沾上的雨水就被甩了下去。
一旁卖鸡蛋的阿婆看到了琉璃就咧着嘴说:“呀,锦瑟,今天也这么早来啊?”
“是啊,想把她们早点儿卖完早点回去。”锦瑟笑眯眯地回答着。
只是路上压根儿就没什么人影。没过多久,周围的小贩们都收拾着东西回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一整条儿的街上就只剩下锦瑟一人了。她起身张望了四周又蹲下去低着头对那些青菜说:“看来是因为天儿冷又下雨的缘故,压根儿就没有人上街来啊……”
“这青菜怎么卖?我全买了。”
这声音……
锦瑟怯生生地抬了眸子,她只敢看他的鞋子。是他……真的是他!但是,怎么会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呢,又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呢……不可能的,许是哪个路过的声音相同的男子穿了一双相同的鞋子罢了。
只是当她低头再去捣弄青菜的时候,跟前的男子却突然叫了一声“锦瑟”,瞬间,锦瑟便僵在了那里不敢动弹。当真是他……
她不敢抬头,甚至想要逃离。这么久没有见了,她怕自己把持不住看见他就会哭。她不想让韶华再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总让他以为自己有多么的弱不禁风。她匆忙收拾起来,一种紧张和惶恐涌上心头,她害怕见他,所以要逃走。
朦胧细雨,她连那把油纸伞都忘了拿,只手提一篮青菜在雨中奔跑着,韶华拾起了她落下的油纸伞追了上去,终于在她家门口抓住了她的手腕。“为什么要跑。”
即便是面对着他,她也只是低头。雨水早就将两人的头发以及衣服打湿了,细雨中韶华紧紧地握着锦瑟的手腕,这让锦瑟觉得有点儿疼,于是她就挣扎,可是无法挣脱出来。
寻找了个把个月的锦瑟今日终于被自己寻着了,她就站在自己的跟前。回想起琉璃说过的话:
“锦瑟从小就喜欢你,而这么多年了你的眼里总是我。锦瑟失踪快要一年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并且仔仔细细地看看她,不要无视她对你的感情。你会发现,她比我,更适合你。”
现在他正仔细地看着她呢,可为什么她总不抬头?
“锦瑟,看着我。”
原是抓着她手腕的手牵起了她的手,这冬日里暖暖的感觉瞬间蔓延了锦瑟的浑身上下。多奇妙啊,被他牵住的感觉,只是还有什么用呢,他心里装着的永远都是姐姐,除了姐姐,他根本就不看其他的人。
锦瑟抽开了手,说:“你走吧,我还有事儿。”说完她就转身,韶华赶紧上前了一步,说:“你失踪了多久我就找了你多久。锦瑟,跟我回家吧,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说。”
“自打我离开沈府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我在这儿生活的很好,自给自足,你们不必担心,回去吧,不送了。”
她头也不回的进房了,从前她不这样。这就是冯韶华突然之间得到的结论。
他敲着房门喊着锦瑟的名字,锦瑟站在房里流着眼泪却不去开门,梓心放下正劈着的柴火走到锦瑟的身边安慰着锦瑟,可锦瑟却因此越哭越狠。自打她离家以后就没有再这么哭过,为什么冯韶华一出现她就哭成这样,为什么?
锦瑟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也能清楚地听见韶华在外头叫喊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锦瑟终于擦干了眼泪看着梓心说:“梓心,你去给他开门吧。”
梓心前去给韶华开门,而韶华仿佛就知道门会开一般,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就冲了进去站在了锦瑟的跟前。锦瑟被吓得抬头盯着韶华看,但是一看到他的脸她就平静了下来。
“这么久不见了你仍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她站起身来转身往厨房里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对梓心说:“梓心,来帮个忙,咱们该做午饭了。”
梓心答应着去了,琼歌却拉住了锦瑟的手。“你的手怎么……”
锦瑟匆忙抽回了手缩到了衣袖中去,神色慌张地退后了一步。韶华凝视着她,说:“你的手为什么这么粗糙?锦瑟!你是沈府的二小姐,千金之躯,怎么可以在这儿受苦受累!跟我走,即刻跟我回家!”
韶华上前拉起锦瑟就往外走,可锦瑟却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韶华,她说:“我在哪儿做什么,活的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儿!我不管你是来这儿干嘛的,但现在我不想见到你。”
“锦瑟,你爹和你姐姐都很担心你!”韶华说。
锦瑟突然冷笑着说:“是他们让你来找我的吧?呵呵,我就知道,你冯韶华怎么可能会想着来找我呢?若不是他们拜托你,我想你定是巴不得我永远都不要回去了,这样对你追求琉璃来说就少了一颗绊脚石,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