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钦摆了摆手,朝着深山走了过去。
“你去哪里?”
“昨天的小女孩采薇对我们说那番话的场景,你应该还历历在目吧!”水钦停下脚步,想到了那张楚楚可人的小脸,脸上忽然蒙上一层煞气,“我想去查一查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实在不行就把那害人的阵法给摧毁了!”
回想起茶舍中的情形,绿珠不禁叹了口气。
“你坐在这里吧,我给你叫点好吃的来!”绿珠记得这是水钦走进茶舍中的第一句话,她还记得采薇听到这句话之后先是一脸兴奋,而后却因为不好意思而站起身来想要阻止水钦,但心中对食物的憧憬又阻止她说出那番劝阻的话,如此焦急挣扎一段时间后,还是在自己的劝说下才彻底安稳地坐了下来。绿珠知道水钦竟然背着自己请别人吃好东西时,在海月那编了个脱身的理由,急忙赶到了水钦这里来。
“先吃一点吧!”水钦端上几盘茶点放在采薇面前,微笑着拿起其中的一盘放在采薇面前,又拿起一盘放在绿珠面前,撑着下巴面对着两个女孩。
“这个……”水钦的绅士与客气让采薇小脸一红,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绿珠才旁边碰了一下采薇,将桌子上的盘子递到采薇的手中,采薇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看绿珠与水钦,说了声“谢谢”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绿珠的那份也没有动,而是静静地摆在自己的面前。
“你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水钦看到采薇将茶点吃完,细心地递上一块手帕,并将旁边的茶水推了过去,开始进入正题。
“这件事要从一个月之前说起了!”采薇轻啜一口清香的茶水,安静地说道,“一个月前小镇的后山上忽然出现一座神秘的工厂,那里面的老大与镇子上的长者商量,提供了一份报酬很高的工作给镇子上的青壮年男人,听说本来的薪酬大概高于普通工作十倍左右,虽然那群人从中间克扣不少,但我们还能得到一大部分。”
采薇讲述完这件事情出现的前因后果后,语气也阴沉了下来,完全不像十来岁的小姑娘:“爹爹本来不在里面工作,因为娘亲的身体不好需要他中午回家给我们做饭,所以他一直没有答应那群长者的请求。后来听说有几个人因事故而丧命,顷刻间满城风雨,但那里面的老大出手很阔绰,一户人家拨下了数十万的抚慰金,打消了所有人的担忧。因为劳动力严重不足,所以长者再次前来劝说爹爹,爹爹也觉得他们开出的待遇确实很诱人,所以不顾娘亲的劝阻去了那里!”
“这就是你母亲咒骂那老人的原因啊!”水钦想起采薇的母亲在打自己的时候说出的那些话,顿时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你能告诉我到底是哪户人家的人死在里面了吗?”
“听说他们死得很惨,都认不出人形了!”采薇被问到这个问题后,想了很久才说出这简短的一句话。
水钦看着她慌乱跳动的眸子,知道自己的问题让采薇回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随后就将剩余的茶点打包塞到了她的手中,让她带回去给父母和弟弟享用。采薇郑重地道谢之后,急匆匆地跑回了家。
“你在这里陪着长安,别对他客气,他就是欠打!”
采薇回忆完这段经历后,才发现水钦的身影已渐行渐远,只丢给自己这么一句话。
绿珠一撇嘴,在心中咒骂道:“你这家伙,感情动手的不是你啊!”
“还有就是你的衣服太过浮夸,很容易显老。这几天我一直没有说你,没想到你还不改!”水钦也只有在这种已经分开的场合才敢如此直言不讳地指露绿珠的问题,“做人,有时候还是简单一点好!”
绿珠牵起紫白相间的裙裾,那是用数种真丝编织而成的复古长裙,鱼鳞般层叠成的蓬松挺然的模样,其上点缀着手工装饰的针花,一直蔓延的自己的肩膀上。双肩的半透明织料散发着特殊的光泽,飘逸的蕾丝营造出浪漫朦胧的神秘美感,搭上雍容华贵的紫色纱帽,宛如宫廷贵胄中的公主一般,活灵而不失典雅。
“这么美,有什么不好!”
说完她向着水钦前进的方向望去,在那山林深处,墨绿的参天古树鳞次栉比,浓到极致的绿色仿佛晕染出另一片神奇的天地,点缀着或白或红的花朵,出奇的精致。在那翠****滴的最深处,一座宛如岩石般的黑褐色建筑突兀地打破了这大自然精心营造出来的如梦如幻的美景,绿珠多看了几眼,就感觉作为自己母体的光码阵法快要分解一般。
那不是一般阵法带来的压迫感,就算是六代阵法也没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是凌驾于阵法的更高层次的存在,是只有传闻中的人才能够控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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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山林深处鸟兽横行,形形色色的大小动物翘首张望着山林远处传来的风吹草动声,风儿也带来了不好的讯息,它吹开茂盛葱茏的古树枝叶,一位银发少年慢慢进入了它们的视野。
“这山间的阵法气息又乱又强,难道人们口中的工厂真的是阵的行动站,可是这个地方各种条件都不成熟,根本行不通啊!”伴着水钦一路走来的透明光幕上数据跳动极其频繁,而且每次都是大起大落,不由得让水钦猜疑。
水钦看着沿途也不去躲避自己的飞禽走兽,心想这山林中的动物真是千年成精了,竟然不怕自己这个人类,当真是稀奇。他蹲在一只小兔子面前,轻轻地抚摸了它一下,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的正上方迅速结成一个翠绿色的阵法,隐匿在茂盛繁多的枝叶中很难被一般人发现。
“原来你们这群不怕人的小动物是触发性阵法的实体啊!”条件发射似的向后跳出,水钦这才觉得不妥,这些阵法显然是最近才布置上的,势必与自己的目标有关系,要是自己被捉住,或许就能直捣黄龙了。所以在感觉到背后也出现阵法时,他嘴角邪魅一扬,没做任何阻挡直接投向了那向自己冲来的阵法腹中,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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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宁静的小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门的是一个男孩子,开门的是一个女孩子。
“你找谁啊?”小女孩将门打开一道缝,容自己的脑袋钻出去,向着眼前的男孩子望去。眼前的男孩有些眼熟,小女孩想了很久才想起他的身份,他就是那个与水钦哥哥和绿珠姐姐一起的小哥哥。
“你好,我叫长安!”海月友好地伸出自己手,对着小女孩自我介绍着。
“我叫采薇,你是水钦哥哥派来的吗?”采薇急忙给海月打开门,将他引到院中坐下。海月发现院中还有一盆未洗的衣服和干涸的水缸,自知是因为家中作为劳动力的父亲突然离世,所有重担便落在了她这个长女身上,心中过意不去的海月急忙找水桶帮采薇从井中打水。
“长安哥哥,你放下,让我来就好了,你坐在那里!”采薇赶忙去抢海月手中的水桶,但她娇弱的身子怎么能和一个男孩子相比呢,拗不过海月只好让他去做。
“我不是水钦哥哥派来的!”海月与采薇一同坐在石凳上,看着采薇家徒四壁,他心中的愧疚感更浓重了,“你认识水钦啊?”
“水钦哥哥昨天下午和我说过话!”采薇看着有些局促的海月,虽然他长得比水钦小一些,但是比水钦稚嫩得多了,“既然不是水钦哥哥派你来的,那你怎么找到我家的,这么偏可不是那么好找!”
“因为光码啊!”海月右手上翻,一道透明光幕出现。
“这就是光码啊,以前总是听说,我还没见过呢,真好!”采薇像是小鹿那样欢呼雀跃起来,围着海月手上透明的光幕又蹦又跳,无忧无虑的模样是那么可人,看得海月一阵阵出神。
“薇儿啊,有谁来了?”房子里面传来一声孱弱的声音,一句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听起来像是病入膏肓。还没等采薇开口,一声欢快的声音就从房子里传了出来,伴随着“姐姐、姐姐”的叫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一身粗布衣衫上沾染有不少的土渍,乌黑的头发张牙舞爪地凌乱在空中,因尘渍而粗糙的脸庞上嵌有一颗流露着稚嫩眼神的大眼睛,他看到海月先是一愣,随后径直地跑到了采薇的怀中。
“博人,快叫长安哥哥!”采薇低着头给怀中的小男孩梳理了一下头发,帮他擦掉脸上的脏东西,向他介绍海月,见到弟弟只是在自己的怀中乱扑腾,她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昨天送你好吃的哥哥呢!”
“长安哥哥好!”名为博人的小男孩一下子抬起了自己的头,满心欢喜地喊了海月一声。
“可是,长安哥哥今天忘带好吃的了,过几天给你带来啊!”海月听到采薇那张冠李戴的引见,急忙掩饰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情,只能用承诺来安稳自己的深有愧意的心。
“什么时候都行!”博人自己跳到地上,炯炯有神地回答着。他现在还是虎头虎脑的年纪,身上穿的一看就是改自姐姐旧衣服的衣服,但他不太爱惜,膝盖和屁股上已经打上了两三层补丁。
“娘,是昨天送我们茶点的小哥哥!”采薇对着大房子喊道。
“原来是英雄少年郎啊,快请人家进来坐坐吧,别愣在外面了!”屋里面病怏怏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却多了几分愧疚,“昨天是我太激动,错怪了他们,快请人家进来吧!”
海月看着拉住自己的手往里面领的博人,看着为自己开门的采薇,终于横了横心跟他们走了进去。屋内的装潢很简陋,但是拥挤的空间倒使房子显得很温馨,窗户旁边的大床上此刻正坐着昨天那位发狂的妇人,此刻的病态却让她多了几分脆弱,没有人不会怜悯如此可怜的她。她看到海月并不是昨天被自己划伤脸庞的少年,猜测这是他的朋友,急忙招呼他坐下。
“我来主要是来——”海月看着妇人弱不禁风的身体,知道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但是自己的心却不容许自己这样装模作样的活着,望着采薇那惊疑的面孔,海月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那个杀人凶手是来杀我的,可是……”
海月说到这里便不再向下叙说了,此刻从他嘴里面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种酷刑在折磨着他,对于年少的他来说,能够鼓起勇气认清事实前来请罪已是不易,还要将自己的罪行数落一番,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内心深处在深深地自责着,因为一条人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如果他在见水钦时能够注意一下,发现紧跟其后的神秘人,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全是自己的错!
海月抬起头,望着笑容僵在脸上的妇人,又低下了自己的头,他深知不会被打就是好事了,求得原谅简直是一场梦。在海月正痛苦着的时候,采薇走过来将海月快速扶起来,接着就奔着屋外走去。海月转过头,他没有看到采薇的眼睛,因为杂乱的头发将她的眼睛仓乱地遮掩起来,但是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海月的心也就此凉了下来。看来这次的请罪并没有成功,直接被人家送出了家门,不过这比水钦好多了,至少自己没受伤。
“采薇,对不起,是我……”
“我早就对水钦哥哥说过了,爹爹的死是迟早的事情,你干嘛又掺和进来啊!”采薇的双颊因生气而泛起阵阵晕红,她一把将海月拉出房门,气呼呼的声音中渐起一声声哽咽,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趁娘亲还没生气,你快走吧,要不然她该骂你了!”
海月一头雾水地拉住转身进屋的采薇,紧张地问道:“你不怪我吗?你把我拉出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给我下逐客令,而是要我逃掉你妈妈的骂声吗?”
“你和水钦哥哥都是好人,娘亲最近受刺激太多,我不想让她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中伤你们,昨天水钦哥哥受伤我就很愧疚!”采薇慢慢低下头,眼中闪烁的泪花沾染到眼角,不知是因为她的伤心,还是她的愧疚。
“谢谢你!”海月极尽崩溃的心终于得到了善良女神的救赎,他感激地望着采薇,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将眼前可怜的小女孩温柔地包入掌心,“可无论如何,我都是有责任的!还有你刚才说什么,你父亲的死……”
“你到外面等等我,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澄清这个严重的问题——你没有错!可我要先去安抚一下娘亲,要不然她会气伤的!”采薇指了指刚刚他们坐下的石凳,甩开海月的手跑进了屋子里。
海月刚坐下没一会,屋子里面就传出一声声谩骂,海月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承受着,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赎罪的方法。这个场景很熟悉,但他始终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与什么人共同经历过这样一件事情。
谩骂声渐渐消散,不一会儿采薇就领着博人走了出来。她向海月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就像昨天对水钦讲述的那样。海月站起来向远方的山林中一阵眺望,将那个地方设定为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阳光盛烈起来,照射着池塘都冒起了青烟,好像是煮沸了一样,所有的鱼儿都沉入了水底,默默祈祷着凉爽秋季的到来。池塘边的大柳树下,微风吹不动厚重的柳枝,却能吹到树下的人儿,海月与采薇背靠着树干,在说过那些与父亲相关的事情后,两人就无声地打发着午后的闲暇时光。
“即使你父亲的死是迟早的事,可毋庸置疑的是我就是那剥夺你们这段最后相处时间的凶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原谅我的,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海月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再次将视线投到眼前的池塘中,海月感觉到旁边颤颤的低垂脑袋一碰一碰自己的肩膀,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般莫名激动地直跳,虽然此刻心跳加速的应该是采薇,但少年的心却被那种悸动所感染,模模糊糊仿佛有什么情愫在心中破土而出并生芽扎根。想起刚刚自己深疚时映入眼帘的笑脸,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靓丽,也没有妩媚动人的妖娆,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平凡而朴实的无华之容,却深深地攫住了自己年少的心,可能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吧。
海月慢慢转过头,却发现采薇已经睡了过去,斑驳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影影绰绰的好看极了,海月轻展面容,开心地笑了起来。
“姐姐,你们在干嘛?”睡眼惺忪的博人顶着烈日走到池塘边,哈欠连连有气无力地喊道。
“啊,我们……”被博人一语惊醒的采薇急忙抬起头,刚要回答博人,眉头上抬的过程中,一张由笑容变为尴尬的面庞渐渐进入视野,两个人都呆了。
海月听到博人的声音后还没回过神来,采薇抬起的俏脸便与自己正好撞在了一起,相互之间的空隙只允许采薇的长发根根飘过。四目相对,两张稚嫩的白皙脸庞慢慢变红,从公主般的粉红色慢慢变成霓虹灯一般的橙红色,随之逐渐加深到熟透苹果的深红色,最后竟然变成了浆果一般的黑红色——原来是因为站在两人面前的哑口无言的博人挡住了阳光。
“姐姐……”博人睁着好奇地大眼睛将目光转移到海月身上,“长安哥哥,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姐夫了!”
两个小大人局促地站在一个小家伙面前,一个抓耳挠腮不知道说什么好,另一个则是低下羞红的脸一言不发,博人看着两个人,开心地笑了,一下子抱住了他们两个。
海月这时收到了绿珠给他发来的讯息,才发现绿珠给出的假期已经结束,于是他与采薇和博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匆匆赶回到了自己的训练地。吹着口哨的海月十分高兴,因为他即将能找到采薇父亲的死亡原因,这样就能还自己的一个清白,可以正常地对她们一家好了,可是他不知道在山间等待他的水钦早已火冒三丈,胳膊粗的鞭子已经陆续抽倒了周围数十棵合抱之木。站在一旁的绿珠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她从未见过如此怒火中烧的水钦,开始为海月接下来的遭遇揪起了小心脏。
“好,就这样,从水钦那里学会光子的青天六绝后,我就给你找出真相。”
“等着我,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