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海月接受水钦教育的第一天,老天爷很开眼,是一个阴雨天。
水钦本打算在夜里睡觉时将沉睡在海月体内的甘奇唤醒,向他询问关于海月的信息,但努力一宿没有一点收获。不料期间海月有几次被暂时失去耐心的水钦给不小心吵醒了,看着水钦的鼻尖距离自己自己的鼻尖仅有一指距离的海月,急忙抱着衣服被褥寻找别的住处了,弄得水钦直想钻到地缝里面。
三人出门时灰蒙蒙的天上就已经阴雨绵绵,乌云堆积在小镇上空掩灭了所有的光明,滴落下来的雨滴中倒映着乌云的阴翳,宛如一滴滴彻底腐败的肉汁,像极了昨天对战的敌人。仔细回想起那场仅有几招几式的战斗,水钦就有些后怕,要不是那家伙毫无意识,这个小镇恐怕早已黑寂如死,成为死人之镇,哪有如今阴雨之时的众多牢骚。
同海月一路的还有几队中青年男子,他们正兴致勃勃地往山中进发,其中还有几个腿脚不好使的人,他们的伤患部位无一不是左腿。水钦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也认出了水钦与海月正是昨天与那神秘人奋战的少年英俊,不禁停下来打一声招呼,还不忘美美地夸赞一番。水钦看着他们或残疾或健康的左腿,目光不自觉地挪向了山林的上空。
“这天,”水钦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抹脸上的雨水,笑着说着,“真好!”
“好,好什么好?”海月皱着眉头遮挡着簌簌落下的水滴,抱怨地问道。
“这有利于你的修炼,他的教导啊!”绿珠的声音凭空出现,海月猜想她可能是怕雨,才不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现形,防止弄脏她的衣服。
“水钦哥哥,你怎么不撑开个避雨的阵法啊!”海月急忙跟上水钦,向他提建议,“就算不用特殊阵法,光码的绿珠姐姐也能制造出屏障,保护我们两个不被雨淋啊!”
“淋淋雨对你接下来的修行有好处!”水钦走在前方,毫无顾忌毛毛细雨打湿自己的发丝与衣服,“本来我是不需要淋雨的,因为这只是你的修行,不过为了以身作则,我还是陪你一起历练历练吧!”
“可是……”
“可是什么!”水钦颜色急转,疾声厉色地呵斥道,“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这么多牢骚,淋淋雨会伤到你吗!”
海月吓得一怔,急忙住口不语,嘟着嘴巴紧紧地跟在水钦后面,也不再烦躁那些恶人的雨水,相反还觉出点欣然。绿珠看着一前一后向着深山方向前进的两人,欣慰的笑容浮上面颊,他们都是这个世道的弃儿,在天地间独自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真相,虽经历了无数血雨腥风的洗练,却仍然以一颗纯朴的心对待世人,回馈这百般折磨自己世界。
水钦的一惊一乍虽然吓到了海月,在早有准备的绿珠身上却是半分波澜未起,因为早在昨天晚上水钦便特意叮嘱绿珠,说他今天会扮演一个彻头彻尾的严师,实在不行再动用点暴力手段,一定帮海月在离别之际学会那自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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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徒步走到山间一块平缓的空地时,天空开始放晴,本来就十分干净的深空更是湛蓝如洗,碧玉般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温温如玉地耀亮整片天地。
“过来坐下,我先给你讲讲关于光子的理论知识!”水钦选中一棵靠近山间小溪的参天古树,招呼海月过去,两人随意而坐,绿珠在这时也端上茶水放在两人面前,文静地坐在了树枝上。
“光子本是这个世界一切事物存在与变化的基础,包括世间的各种死物、活物甚至于能力,它是所有物质的本质。在光子的能力中,借由各个地区不同的优势,也衍生出了花式繁多的光子能力,青天之下最为出名的就属上国开创的‘青天六绝’与云开帝国开创的‘五行’能力,无论是能力的属性还是攻击方式二者都大相径庭。”
“但是这两种能力的基础却是相同的,那就是在感应天地间自由流动的光子的基础上,通过实现四业循环,进而达到闻道五谐,最后方可开启青天六绝或是五行能力,这其中的历程绝非常人能够承受,所以大成者寥寥无……”
水钦正说得起劲,却发现海月已经歪着头睡着了。看着他那涉世未深的稚嫩脸庞,一身粗布短衫格外趁体,水钦真的想将他保护在怀中,但是想到这残酷的现实与他们冥冥之中的任务,他不由得狠了狠心,为了对得起生死不明的扶胤、对得起大器晚成的海月,一根由自己调动天地间光子形成的链条在自己的手中出现并壮大起来。那夹杂着各般滋味的鞭子在水钦的挥舞下,径直地打在了海月的胳膊上,清脆的声音伴着海月衣服的破裂,以及海月突然间歇斯底里的尖叫同时响彻整座山林,惊得山中的鸟儿大群大群地飞了出来。
“啊——你干嘛,好疼啊!”海月尖叫着跳起来,但是当他看到水钦那张紧盯着自己的即将阴沉出水的脸庞时,又看了看坐在树枝上百无聊赖数树叶玩的绿珠,强忍着胳膊上的剧痛与眼中马上溢出来的泪水,小心翼翼地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个过程他还不时不时地关注着水钦手中的鞭子,眼睛深处全是恐惧。
海月对鞭打的反应,的确没有什么不对,但是看到他身上刚刚被自己抽打过的地方,水钦不解且好奇起来。因为即使自己没用力,打在别人身上破皮就算小事,但在海月的身上却没有留下一点印记,可海月疼得跳起来的模样也不像作假。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云里雾里的理论没用啊?”水钦的语气稍微舒缓下来,问着慢慢坐回原处的海月。
“嗯嗯!”海月点了两下头,可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摇起了头,连忙更改道,“有用,有用……水钦哥哥你别再打我了!”
“确实有用!”水钦没有理会海月的求饶,重归正色道,“第一句话就大有用处,‘光子本是这个世界一切事物存在与变化的基础,包括世间的各种死物、活物甚至于能力,它是所有物质的本质’这句话的含义就是说如果你如果足够强大,那么你站立的大地、呼吸的空气、喝过的水,甚至于站在你面前的对手、你对手发动的能力,都能够被你分解到光子层面,然后为你所用——如果你不知道这个理论,还认为光子与这世间的物质半分瓜葛都没有,那即使你能够达到这个境界,你也意识不到你已经拥有的能力!”
海月听后会意地点了点头,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不知所措了,因为水钦要他脱光衣服。
“水钦哥哥,你到底要干嘛?”海月涨红了脸蛋望着严肃的水钦,眼中的不解与委屈将水钦团团包围,水钦也从海月的表情中找到了与昨晚尴尬局面相称的红晕,不由得转过头干笑咳嗽起来。
“那啥那啥啊,哈哈哈!”水钦摸着后脑勺不停地左顾右盼道,“这是接下来感受光子的方法,你不信就问绿珠,我怎么会骗你呢!”
“可不可以留一件?”海月将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一旁,只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短裤站在大树的阴影中,树梢上忽然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像是在笑话海月一般。水钦看着这个十二岁大男孩,看着他红苹果一样的脸蛋,看着他的双手再来回地扯着短裤的裤脚,微笑着默许了。
“难道你不仅要我陪你一起淋雨,还要一起脱光光吗?”水钦半开玩笑的话传到海月耳中,吓得海月急忙跑远了,看着海月在大树后面摆手摇头的羞窘模样,水钦哭笑不得地望向坐在树枝上的绿珠“我是这种人吗?”,得到的仅是绿珠一个爱答不理的白眼。
“我接下来告诉你的是感悟光子的最简单易行的方法——三态归元法!光子是构成世间固液气三态物质的基础,在这三者之中找到它们相同的感觉,而后从三者之中提炼出最本源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光子。因为三态的直观感觉差异很大,所以同时在三态物质中寻找共同点的方法成功率最高!”水钦这时指了指自己特意选择的小河说道,“方法很简单,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埋到小河的土地中,腹部浸在水中,胸部与头立于风中,这样就能与固液气三态物质全部接触,进而寻找到那最根本的感觉。”
“方法如此简单,不是谁都可以学会吗?”海月快要走到小溪边时,忽然转头如是问道水钦。水钦的回答也很简单——条件是大家的,天赋是自己的,两者缺一不可。有些人生下来就能驾驭光子,有些人就是皓首穷经也难以摸到门槛。像你这种十二岁还一无所成的家伙,后半辈子基本上就定了。
“既然后半辈子定了,那你还来教我干什么,难不成是来看我出丑的!”海月不服气地在心里顶撞了水钦几句。他没想到学习光子能力的方法竟然如此奇葩,原以为会像书上写的那般简单,但为了实现昨天立下的誓言——为了保护其他人不再受不必要的伤害,为了达成心中的夙愿,他决定完全按水钦说的去做,没有人能够阻挡一个男人追逐梦想的脚步。
海月跑到小溪边探下自己双脚,溪水清澈透亮,凉凉的感觉从脚心一下子钻到后脑,让人浑身一激灵,好不舒服。享受过后他对着空气大声喊道:“难道要我自己挖坑进去啊!”
“我来帮你!”水钦站在树下朝着海月一笑,将他这份懒惰宽容收纳,随后右手食指指向海月,“逐殁光权·陷与空!”
海月只觉得身体蓦地被一股力量所缚,待他察觉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插到了小溪的泥水中,自己的双腿被埋在了溪水底部的沙粒与泥土之中,腹部浸泡在清凛舒爽的小溪中,而头胸部则在溪水之上的空气中。本来干净的溪水被自己搅得浑浊,惊起了潜游在沙粒下的小鱼小蟹,看它们在自己身旁惊慌失措地游动着,摩擦着自己的皮肤,弄得自己直想笑。
“就这样?”海月大声喊道。
“就这样!”水钦虽然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但他的声音却仍然听得真切,“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你毫无所获,那就别怪我和我的鞭子了!”
海月只觉得胳膊上皮肉一紧,如花的笑靥宛若霜打了的茄子耷拉了下来,他急忙住嘴,立刻进入那寻找感觉的盲目世界中了。
“这明明是贱民的学习方式,你怎么用在了长安的身体上呢?”绿珠从树枝上轻飘飘地落地,坐在古树的根部看着屏息凝神认真起来的海月,“毕竟他也是来自于白城的少爷,能与扶胤那种怪物称兄道弟,能拜那位大人物为师,就肯定了他的出身绝对不凡。你用这种最为低贱的方式帮一个大家族的少爷觉醒能力,如果被他的家族知晓,你可别把我牵连进去哦。”
“我觉得白城要是给他觉醒过光子能力,只是尚未成功,那他们使用的必定是那些高级的觉醒方法,那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呢,你说是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如果说不是长安的身体在这些方法的刺激下没有觉醒光子能力,而是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使得他的家族不能让他觉醒光子能力呢?”绿珠看着远处安安静静的长安,回想起当初他那一招半式闯江湖的模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发生在长安身上的所有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从他的这种体质到周围那群个个逆天的伙伴,从开始的白城事件到昨天的神秘人造访,所有一切早已给他贴上了醒目的标签。她偏过头看着在河里的少年人,修长的眉峰上沾满了因未知而凝结出的白霜。
“这些事情的谜团,无论哪个与你的未解之谜相比都是不遑多让的,你还没注意到吗?”绿珠的眼眸身处泉眼般涌出惊讶与惶恐,跟随水钦的一路让她明白了水钦的艰难,但是与这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相比,水钦的一切却如沧海一粟,这不得不让她这个侧重光码统计数据的理性人着重思考一番。
“他身体上的初生限刻就表明了他已经成功地晋级为准爵了,事已至此,难道还要他用毫无缚鸡之力的双手去完成等级的升迁吗?”水钦也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些古怪,但是自己的血脉能力又无法教于长安,只能教他学习这最简单的能力了。
“而且我不仅是在为长安着想,也是在为扶胤尽绵薄之力!”水钦说着随手一挥,打开绿珠再熟悉不过的透明光幕,其上还有扶胤曾经的留言——长安还小,我们要像哥哥那样庇佑他快乐成长!
长安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