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坏人处于绝境的时候,那种潦倒与痛苦往往无法得到别人的同情。那一夜,当洪四峰以及他的妻儿跪在七人众脚下苦苦哀求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丝毫的颤动,有的只有孙阔父亲疲倦的双眼,有的只有我们在政教处被殴打时的绝望,有的只有那个男孩口吐白沫时的痛苦,只有那个男孩母亲坐在医院门口的嚎啕大哭。
和他们这些无辜而可怜的人比起来,这些罪恶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同情?我不是哲学家,我也不是律师,在我这里没有法律上所讲的犯人的人权,有的只有地狱般的惩罚!
杀了他。我当时轻而易举地做出了这个让我无数次后怕的决定。
当我挥舞手里的半个酒瓶刺向洪四峰的喉咙的时候,一只胳膊横档在了我的面前。
鲜血缓缓流淌,滴答,滴答。
吴宇捂着被我捅伤的手臂对我说:“不要杀人,把他的膝盖骨卸了。”
在黑道上,有一种把人废掉的手法叫做“断脚筋”。但是,当时从未接触过黑道的我们,不知道这种手法。而吴宇,却在某个电视剧上看到了一种酷刑。
膝盖骨,又称髌骨。将它卸掉,也就意味着洪四峰的一条腿就基本失去了作用。
我们在洪四峰家里的厨房中找到了作案工具,并将他们一家三口绑起来堵住了嘴。
当时吴宇的要求是卸一个膝盖骨,而当我们几个办完之后,赵成城决定再卸一个。
洪四峰带着惊恐的眼神望着我们,然而嘴里被塞着一大堆东西,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赵成城说:“我们不能杀人,只能把他弄残,既然已经开始,何不再多做一点?”
然而,当赵成城和周武二人卸掉洪四峰的另一个膝盖骨。可当他完成之后,他说:“要不把手砍了”
在我们剩余几人的连拖带拽当中,赵成城和我们一起离开了洪四峰的家。
这件事,轰动了阳山。然而,警方居然未能找到我们。这一点,至今让我感到世上真的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冥冥之中干预着世间的一切。
其实,在那段漫长的调查时期,我们几个人的内心还是非常害怕的。我时常在半夜的睡梦中突然惊醒,只记得刚刚好像被一大群人摁在地上,带上了手铐。
然而,最让我们失望的是,当我们着压力与荣耀回归到广大人民群众中的时候,得到的评价确实这样的:一群愣货。
“愣货”这个词是阳山方言,意为“傻子”,但在不同的语境下有不同的侧重,但终归是一个嘲讽味十足的贬义词。我想举一个例子说明这个词评价我们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十几年后的某天,当国家评选“感动中国的十大人物”的时候,阳山的一些人是这样评价老师张丽莉和司机吴斌的:都是愣货。
这句嘲讽味十足的话是阳山人说的,但我想这不仅仅是阳山人的想法。
“人们都加我郭傻子。。。。。。帮助别人快乐自己。”
也许,这个社会并不缺那些舍己为人的好人与勇者,但他们却往往被“傻子”“作秀”这些词语所伤,从此变为俗人。
我们几个恶犯,不敢同那些真正道德高尚的人相提并论,但是那件事我至今都认为是我们作为一群江湖人而不是一群混混,做的一件快意恩仇的侠客之行。至于我们究竟偏于好人还是更像坏人,那就交给世人去评价吧。
当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地的十几年后,一个和我异常亲密的朋友得知当年作案的人里有我,便问了我一个问题:“那天你们做那件事的时候,你想的是你的朋友,还是那个小孩,还是整个阳山,亦或是意识早已一片模糊,被酒精推上去的?”
我没有回答,至今我都不想回答。
那之后,我们还是照常上课,由于接下来还有一场期末考试,我也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只是,尽管我们自认为惩恶扬善能够受到上天庇佑,然而冥冥之中的那股力量还是没有放过我们。
这一次,七人众真正地被推到了悬崖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