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起床,洗漱,吃饭,上学,下学,睡觉,起床。。。。。。
我和吴宇放学同路,两人推着自行车出校门。
天空不断聚集着乌云,我说:“快下雨了,都快一点了。”
吴宇笑而不语,一如既往地从容。吴宇此人性格很难捉摸,平时做事宠辱不惊、优哉游哉、从容不迫,但起床吃饭又十分迅速,赶着趟地学习。
果然不出所料,路程还未行至一半,忽然几滴雨水便落了下来,直中我面门。
这也许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气候几乎可以说是寒冷,再下就要下雪了吧。
天色暗淡,雨又越落越快。我说:“骑得快点吧。”
吴宇却依旧平淡,说道:“怕什么,好久没淋雨了。”
我说:“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说怎么这么多事?”
吴宇说:“什么时候这个问题想明白了,咱俩就在天堂见面了。”
我说:“你越来越有老者风范了。”
吴宇笑道:“你不也一样,早熟,太早熟了。”
我惊讶道:“你知道早熟什么意思吗,就敢说我早熟。”
“自己回家查字典去,两种意思,我说的是思想与人生境界的早熟。”
天空闪过一道蓝色的幻影,接着巨雷轰炸,炸破宁静。那雨突然间猛增,变得极快、极猛、极密。狂风接着袭击大地。一旁同路的几个女生惊尖叫了起来。
吴宇看了她们一眼,轻轻一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若在平时,我为此言还要和他争论几句,不过现在,我养不了自己了,说道:“不行了,找个地方避一避吧,这雨太大,风顶得也走不了了。”
吴宇用力一蹬车,猛的朝前冲去,从腹中用力大笑一声,想必也是气聚丹田而大喝一声了,那状况如疯人一般。接着便大喊出来:
我等本是雨中来,何须惧怕雨中归。
狂风乱叫虽犹在,怒喝一声仙路开!
我一听,愣住了,接着也不顾这风卷雨袭,大笑道:“老吴,好诗啊! 平时不见你作诗,今天这暴雨之中你却手到擒来,以后该叫你‘雨中诗人’了,这样你就和戴望舒齐名了。”
吴宇兴致未减,大笑道:“今日,我也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啦’。”
我说:“莫狂,莫狂,君子还是谦虚一点好,孙阔曰‘谦谦君子,淑女好逑’。”
吴宇又说:“孔子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何必要她们好逑?”
我终于可以和他谈谈这个话题了:“刚刚还准备说你这个观点了,你这观点不对,太片面了。”
“怎么不对?”
“那个‘难养’二字是人们的误解,其意并非现在的难养,而是指古代的女人和小孩处于社会的劣势地位,总是被人欺负,这句话是孔子表达自己对妇女和孩子的同情,而非对妇女的批判。况且,就算按现在的‘难养’二字来理解,妻以夫纲的封建礼教已经被推翻,说明他已经不适用了,你怎么能怎日挂在嘴边呢?”
吴宇被我激烈反驳,去不愠不闹,还笑道:“我说阿宙,你身为男人,怎么替女性说话了。莫不是情窦初开了?”
我说:“别争不过就打断话题,我不是替谁说话,也不是说我有什么高尚情操要尊重女性,这只是学术上的探讨,对古文和历史的研究。其次,我也是替你担心。你整日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让女生听见报复你怎么办?这些女生心眼小,听见你这话,说不定又一夜睡不着,捉摸着报复你了。”
“你看,你也还是打心底里承认这句话了?”
“我怎么就承认了?”
“你说她们心眼小。若是有个女子说:‘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会气的一晚不睡觉而捉摸怎么报复她吗?当然不会,因为你是男的,气量大,不比女子。”
就在这暴雨之中,我俩竟不慌不忙地行了一路,到了我家门口,我说:“先进我家避一避吧,这里离你家还有一段距离。等雨小点再走。”
吴宇笑道:“我可是雨中诗人,不在雨中多走走,从哪里找感觉作诗?”
我挽留不住,只能目送他在暴雨中吟诗离去。
回到家后,我还是迟迟不能忘却吴宇即兴而作的那首诗。望着窗外的暴雨,不禁想到吴宇在雨中孤单的声音,应该坚持把他留下的。但是转念一想,那家伙说不定正在雨中发狂吟咏,乘雨作诗,不定有多快乐呢,我也就没那么内疚了。
我等本是雨中来,何须惧怕雨中归。何日,我将会在那瓢泼大雨中归去?
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你表妹要转学到你们学校,你姨把她安排到你们班了。”
“我表妹?”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哪儿来的表妹?我哪个姨又有女儿了?”
是啊,的确有点怪。我母亲有两个妹妹,都只有一子,她们哪儿来的女儿?
“是我表妹的女儿,也就是你表姨的女儿。”母亲解释道。
我说:“您的表妹?您什么时候有表妹了?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很多年没联系过了。人家那一家人都有本事,早早离开了这大山的包围。说起来已经快二十年了。”母亲说到这里略有失落。
我心中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祖祖辈辈的人们都想离开这被大山包围的YS县但是多以失败告终,在外面历经艰难打拼了一番,可是迫于压力最终还是得回来,李叔就是例子。可是,按母亲所讲,我这表姨已经在外近二十年,这一回,是因为在外面呆不住了吗?我看不是,一定有其他原因。
从阳山到外面,只有一条公路,却不知是哪一年的哪个县领导给组织修建的。我小的时候,我总是去那条公路旁站着,一站就是一整天,我尽管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不知有多美,却真的不想呆着阳山------我的家乡。
在公路旁呆的越久,就越不想回家。仿佛那四面的山是一口大锅,头顶的蓝天只是假象,实际上那不是山,而是锅盖,把阳山人死死地封锁在里面。闷热,腐朽,几乎要发霉,唯有这公路是一根管道,可以呼吸外面那甜美的空气。
空荡荡的公路,很少有人再冒险出去了。反而多是回来的。
我问母亲:“二十年没见面,你怎么确信她不是假的?”
母亲笑了一下会所:“你这孩子,动画片看多了吧,这还能有假?”
我解释道:“我这个表达有点偏差,我的意思是,您还能认识她?”
“唉,有些事啊,忘不掉的,一举一动。况且她除了变的老了一些,没什么变化。分别时她已经成人了。不过她的女儿我是真的没见过?”我看不出母亲有丝毫的高兴,尽管是和表妹重聚。
我故意试探道:“那她回来了,您高兴吗?”
母亲一听,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啊,唉,算了算了。”
见母亲不想说,而且我心中已大致上有了一个概念:她们过去并不和睦。所以就打断话题问:“那你们这次是在哪儿见面的?”
“是在约饭店见的面,她说今天晚上要领着你妹妹来,这雨这么大,估计不来了吧。”
“我这个表妹是和我同一届?”
“是啊,和你同岁,比你小五个月。”
我转身望向窗外,浓密的黑暗中夹杂着雨水落地的声音,心里很乱,这种感觉不好,真的很不好。
“咚咚咚”一阵急剧的敲门声传来。
“来了?”我扭头问道。
“这么大的雨居然真的来了。”母亲也是一阵惊讶。
我一边向里屋跑去,一边说:“就说我去同学家写作业了,不在家。”
母亲丢下句“这孩子”,便拿着伞出了院子。
我进了里屋,关灯关门拉窗帘,不见客。
一番吵杂的声音之后,几个人进家门了。
“大姐,这么晚来叨扰真的不好意思,可是她明天就要和宙宙在一个班了,我来说一声。唉?宙宙呢?”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当然是我姨了,听不出性格。
“雨大,半路上去同学家写作业了,说要雨小点后再回。”母亲能体谅我的想法,帮我蒙混了过去。
“怎么。。。。。。”我姨欲言又止,“真不巧啊,不过您一定转告一下,两人又是兄妹又是同学一定要多多照顾。”
这话不像是普通的客套,一定有她的意义。
在她们之后的对话中我听到母亲一直称我这姨叫正秋,以后就要叫正秋阿姨了。等一下!
正秋?正秋。
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听某个人或是某几个人不只一次说过。没错,我想起来了,我听我姥姥,我的几个姨和我说过,当年有个行事作风嚣张无比,办事恶毒不留情面,最终得罪了全家族的人而不得已离开的人,正是叫做正秋。而且,我姥姥还告诉我,我母亲一向对这个正秋极度忍让,但正秋去绝非是会受恩回报之人,不但如此,她以往做过许多恩将仇报的事情,因而我也必须多留神。
同时,躲在里屋的我听到了另外的一个女孩的声音,难道我的那个表妹也来了,不过没有说话,她叫宁雪玲。
未见其人,名字倒是不错,白雪之纯,小巧玲珑,加上她的谈吐大致判断她即便相貌不佳,气质上也绝不输给常人。莫非是天下掉下个林妹妹?可是为什么我没有丝毫的兴奋与快乐呢?反而是莫名的烦躁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