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石头,也是与周府渊源颇深的。他本是周府李奶娘的独子,因生下来就只有四斤八两,从小体弱多病,奶娘怕他养不活便抱着他去了趟城东的神棍那里,得了句“想要活的久便叫石头吧”,如此一来就这么定下了石头的名字。至于姓?石头也不知道,他八岁时,李奶娘便去了,独留他一个人,也未曾告诉他父亲是谁。周夫人看着这小孩子心疼,道他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就留他在周府干活,从幼时只能打打下手,到现在成长为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实在令人唏嘘,却又欣慰。
好在当年的神棍一语成谶,石头不仅成长为了一个身体健硕的年轻小伙子,更是人如其名,老实的仿若一块儿石头。一同长大的阮阮就常逗他,说他木楞的像块儿木头。他也不曾恼过,只是那刚毅俊朗的脸上微微红了红,挠头便笑了。也正是因着他的老实勤快,被周老爷盯着,分到了小姐身边。此次小姐南下晋城,老爷可是专门挑了他和云朵二人作为小厮陪着小姐一同前往,自己可一定得好好干,莫要负了老爷和小姐的信任。想到这些,石头似乎力气愈发大了,蹭蹭蹭,不一会儿就将阮阮那堆首饰箱装上了车。
“嘿,我说,你可给我慢着点……磕了磕了!“老管家看着石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扛了一箱又一箱统统扔到了车上,急的吼了起来。“啊……对……对不起……”可怜这边儿石头刚树立起来的一点儿信心,又被老管家浇了个十成十。
自从阮阮得知自己离家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便日日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周夫人看在眼里也只当是女儿不愿离家,便前去安慰。怎知阮阮竟不是为了不舍离家而焦躁不安,周夫人又气又笑,只道真真是姑娘大了,这离家都不知惦记爹娘了,只得自个儿沏了杯茶,抚了抚杯盖才打趣说道,“都说女大不中留,这要远行了竟也不知惦记爹娘,怎的,满心里是不舍谁呢?莫不是宗家那小子。”说的阮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急的跳脚,绕着周夫人转了几圈也只说了句“不是……不是的……”
其实阮阮又怎会不惦记生养多年的父母,又怎会舍得这些自小相处多年的亲人呢。只是要说她今儿这股子焦虑劲儿,却真真不是为了这生她育她的周家父母,亦不是为了周府这些个看她长大的亲人,更不是像周母所言是为了自幼青梅竹马的宗越。她急的是前阵子方和梨园那顾长衣约着,过些日子要同他再去学唱戏,如今却要爽约了。
不知为何,她总还想再去见见他,看看他近来可好,告诉他自己要离开江北去往晋城了。想要告诉他,若还想找她可去晋城城南乌衣巷的乔家大院儿找她。奈何这两日周府上下为了她的远行,人人手忙脚乱,她便是一步也离开不得的。这边儿刚想溜出府中,那边儿老管家就能带着一干下人把府中翻个底儿朝天,她自是不知道这个中缘由的,只当是为了收拾行装需得她一一打量,又怎知这江北城中已是人人自危,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萧条冷清,商贩早早收摊归家不敢外出,只剩下新驻的张家军队每日巡逻的身影。
至于梨园那方,也正经历着一场大换血,长衣虽心知与阮阮本有约定,却已分身乏术,每日四处奔走,应接不暇。只听说周府近日似乎有所异动,派了人查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先将此事搁置到了一边,想着过些日子寻了空隙,再去寻阮阮给她解释一番便是。怎知,这一耽搁,却差点误了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