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深圳火车站,曾名利不由得发出感叹:这座城市真是漂亮!建筑物新颖别致,街道清新整洁,街上的姑娘也非常的时尚靓丽,他马上喜欢上了这里,他相信,这座城市的生活一定会比广州更加精彩!
阿彪叔叔住在华强北附近的长城大厦。那时候的华强北远没有现在热闹,长城大厦也算得上是当时的高尚住宅区。三个人赶到阿彪叔家时,他正好不在,阿彪婶婶带着他们来到公司租的宿舍,原来阿彪叔叔早就将他们的住处安排好了。
公司为他们三个准备的这套宿舍干净整洁,家电、三间卧室的家具一应俱全,比曾名利在广州住的那个仓库不知强了多少倍。到了五点来钟,阿彪传呼机响了,叔叔让他带着两个哥们一块到附近的海鲜酒楼吃饭。
三人来到酒楼的预定包厢等着,快七点钟的时候,阿彪叔叔和几个老板模样的人过来了。阿彪叔叔一看就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分明,除阿彪之外,其他人都叫他刘总。和刘总同来的一个是皮肤黝黑、个子矮小的建筑包工头梁老板;另一个是银行的何主任,斯斯文文地戴副眼镜,还有一个是刘总的跟班朱助理,肥头大耳、挺着个大肚子。
老板们一进来,酒楼的部长也尾随而至,询问今天需要安排些什么。刘总与何主任客套了两句,便点了一些曾名利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菜名。他一直都以为什么炒花甲、椒盐鱿鱼、咸鱼茄子煲就是很高档的粤菜了,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这两个月在广东真是白混了。
不到十分钟,一人一盅汤就先上了,随即其他各种菜式也都陆续上齐。服务员把酒斟上之后,刘总招呼大家开吃。曾名利和任刚可是第一次到这么高档的酒楼,吃这么高档的粤菜,胃口本来就好的他可想铆足劲多吃点,但又怕给这些老板看着不像话,无奈之下,也只好装斯文,慢条斯理地吃着。
今天这个饭局,是刘总请银行的何主任。大家先吃点东西垫了下底之后,便开始相互敬酒的时候了。刘总虽然是北方人,但酒量似乎不是太好,只见梁老板和朱助理频频向何主任敬酒,曾名利和任刚虽然能喝点,但他俩知道,自己在这张桌子上是没有什么分量的,要敬酒的话只能是自己干了、人家随意的那个等级。但即便这样,也得喝啊,在今后的老板面前怎么也得表现一下。最轻松的是阿彪,也没想着去敬别人,只顾着自己吃菜。
没多久功夫,三瓶五粮液就喝完了,刘总叫服务员再上一瓶,何主任示意算了,这时梁老板提议:“在这里就不喝了,等下再换地方喝吧。”说罢,便起身出了房门。
上罢生果,刘总叫服务员结账,服务员却说买过单了,原来梁老板出门已经把账结了。刘总面露不悦,“叫你来吃饭,谁让你买单啊?”
梁老板满脸堆笑,拖着广东腔的普通话答道:“刘总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今天能跟何主任在一起吃饭感觉很投缘,谁买单还不都一样。等下我们换地方接着喝啦!”
对于换地方再喝的提议,何主任没提出反对意见。刘总似乎不太愿意带三个晚辈去,便对阿彪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吧?”
梁老板笑着说道:“哎,都是大男人了,什么地方都要去看看啦,一起去玩一玩,无所谓啦。”包工头最擅长的事就是搞公关,只要是甲方单位的人,都得善待。事实证明,梁老板是对的,他后来在阿彪和任刚手上办事,这二人从来都没有难为过他。
刘总几个人先出了包房,这哥仨走在了后面,临出包房门时任刚好奇地问服务员:“买单多少钱?”服务员回答:四千七。曾名利和任刚吓得直吐舌头。
阿彪得意地笑了:“呵呵,这算不了什么,我叔经常一顿饭上万的呢。”
曾名利问了句;“我们去哪接着喝啊?”
阿彪回答:“那还不是夜总会了,这叫直落,明白吗?”
三辆车穿行在迷人的夜色之中,曾名利看着车窗外璀璨的灯火,不由得有些心旷神怡。车开到了国贸附近的发展大厦,一行人来到了楼上的辉煌夜总会。
一进夜总会的大门,便是一排身着晚礼服的迎宾小姐鞠躬致辞:欢迎光临辉煌夜总会!刘总和梁老板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曾名利有些呆住了,从小长到大,可从没见过这么多美女向自己行此大礼啊!他就如同在梦游一般跟着前面的人,阿彪看样子应该和他叔来过这种地方,时不时回头看看曾名利和任刚,样子显得有些得意。
进了包房,刘总与何主任坐到靠里面的位置,似乎怕被人看见,这哥仨坐在了靠门边的沙发上。
大家落座还不到一分钟,便有一位身着西装、烫着波浪卷的女人走进房,靠着梁老板身边坐下。
任刚好奇地问阿彪:“这女人干吗的?穿得挺正规,模样又蛮风骚的。”
阿彪压低声音回答:“妈咪,跟那石牌村的发廊老板娘一样,只是这里高档点,所以才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干的都是一种买卖。”
“这里不会被扫黄吧?”任刚对那次石牌村的遭遇还心有余悸。
阿彪笑了,“呵呵,石牌村哪能和这比?老板们玩的地方,放心好了。”
两人正聊着,只见那位妈咪拿起步话机喊到:“带一组的过来。”
没一会,包房门开了,外面进来一排长相身材气质上佳的女孩。美女们一进屋,曾名利便觉得自己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些女孩比先前的迎宾小姐又上了一个档次,那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一个个都和影视明星似的。
梁老板半躺着的身子也一下坐直了,眼睛里光芒四射,他的目光在女孩们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笑嘻嘻地对刘总说:“你们随便选啊!”
刘总与何主任倒显得有些拘谨,客气道:“你安排就好了。”
梁老板没再多说,选了几个女孩坐下,他想再叫几个给那三人,刘总忙说不用了。梁老板扭过脸冲着阿彪笑了笑,意思是他想给安排,可老大不让。
服务生这时已搬进来两打小瓶子装的啤酒。曾名利从没见过这种啤酒,便拿起来看看是啥牌子的。可左看右看,居然找不到一个中文字。服务生在一旁说道:这是喜力啤酒,进口的。
小姐们开始轮番给陪客敬酒,接着又开始点歌。朱助理或许是酒劲上头了,显得很兴奋,一只手也搭在了小姐的肩膀上。刘总与何主任则显得很规矩,正襟危坐地在那和身旁的小姐喝酒,歌也很少唱。梁老板感觉包房里似乎气氛不够活跃,又叫来了自己的搭档吴老板。
吴老板四十来岁,黑壮的身材,带着一只硕大的金戒指,咧开口一笑,嘴里还镶着颗金牙。他一进来,便忙着向刘总与何主任敬酒,梁老板又找了个小姐陪他。吴老板倒很活跃,又是喝又是唱的,还时不时拉着小姐站到中间摆上几个难看的舞姿,逗得众人直发笑。
这是曾名利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夜总会,他觉得浑身特别不自在,甚至于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看了看任刚,任刚似乎也是同样的感觉,坐在那里缩手缩脚,与在石牌村发廊里气宇轩昂地选“牲口”完全是两码事。阿彪笑呵呵地招呼他俩喝酒,似乎颇有些成就感,因为自己带着哥们开了回眼界。
玩了了两个多小时后,何主任有想走的意思,刘总说一起走,顺路送他回家,让其他人继续玩。梁老板想挽留也没能留住,便将他们送到了电梯口。
刘总与何主任走后,吴老板似乎更放得开一些了,他将先前陪何主任的女孩一把拉到自己身旁,这个女孩算是今晚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吴老板那只又黑又糙的大手直往女孩大腿上乱摸,那女孩面带笑容地扭来扭去,似乎很享受有人摸她的感觉,嘴里还打情骂俏道:你这咸湿佬做乜嘢啊?
曾名利先前觉得这女孩很漂亮,可看到她与吴老板那股风骚劲,他这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一张美丽容颜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刘总一走,朱助理也更加放肆了,一把将陪自己的小姐搂在怀里。梁老板还算会照顾人,将先陪着刘总的小姐叫来陪阿彪,这女孩一晚上将叔侄二人都伺候到了。曾名利和任刚感到更不自在了,瞪眼看别人乐呵却没有自己啥事,无奈之下,只得拉着看房的DJ小姐喝酒。
玩到了夜里两点,朱助理说差不多了。梁老板买完单开始派发小费,他给坐平台的小姐发了三百块,给陪朱助理的小姐拿了一千块,并嘱咐她今晚把客人伺候好。先前陪何主任的小姐已经与吴老板黏糊在一起,他也不用管了,而自己的这位小姐似乎已达成默契,一会儿随他而去。
一行人正准备出门,吴老板却突然叫道:“哎呀,不好,我的牙不见了!”
朱助理忙问:“什么牙啊?”
“我的金牙,有十几克啊。可能是刚才唱歌太投入,一下给掉出来了。”吴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四下寻找。众人见他着急,也帮着在地上看,可找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他那颗金牙。正在这时,准备和他去开房的小姐说道:“不对啊,我这靴子里面好像有东西。”
梁老板忙问:“不会是牙掉了进去吧?”
那小姐脱下了长筒靴子朝下一倒,只见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滚落到地上,吴老板兴奋地叫道:“哎呀,我的牙!”
吴老板把金牙捡起,拿起杯茶对着冲了冲,接着便往嘴里塞,可看着大家都在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咧着嘴说道:“嘿嘿,上不稳,明天去牙医那上。”
众人一道下了楼,三位老板各自开着车带着妞走了,这哥仨只得坐的士回家。一路上曾名利感叹道:“唉!人家这才叫生活,咱们只能算活着啊!”
任刚也是直摇头,“是啊。想想咱去那石牌村啥破地方啊?尽是些土鳖和村姑,找个小姐不是得性病就是被扣押,到深圳,咱们可再不能往那种破地方钻了,太跌份了!”
阿彪见他俩跟受了刺激似的,笑着安慰道:“呵呵,别急,今后跟着我叔好好干,也会有好日子过的!”
回到宿舍,曾名利和任刚的心绪依旧没法平静,既兴奋又有些郁闷。兴奋的是这辈子第一次光临了一种叫夜总会的场所,算是开眼界了,知道人要是有钱了还能有这么一种活法;郁闷的是那些让他们怦然心动的美女都跟着别人走、跟别人睡去了,自己今夜注定又将要失眠……
三个人迷迷糊糊到天亮才睡下。到了中午,刘总打电话给阿彪,叫他们下午到办公室去一下。阿彪赶忙叫那两位起身,三人到楼下随便吃了些东西,赶到了公司。
来到了刘总办公室,曾名利和任刚都吓了一大跳:这间办公室足足有半个篮球场大,装修全部为浅色调风格,浅色的墙布、浅色的木饰、浅色的真皮沙发,还有浅色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曾名利站在上面都有些迈不开道了。
刘总示意他们坐下,等秘书端上茶水之后,他对曾名利和任刚说道:“你俩的情况阿彪也大概说了。我们是搞房地产开发的,公司新筹建,正需要人手。我看小任来广东时间比较长,年纪也大一点,就跟着张总多与国土部门打打交道。小曾年纪轻,适合多出去跑跑,今后就跟着朱助理跑跑拆迁和基建方面的事情,阿彪以后进财务部,多跑跑银行。你们三个人的工资都开一样,每月三千五,公司提供住处,伙食费自理。你们觉得怎么样?”
刘总那句“每月三千五”一说出来,曾名利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每月三千多,这可是他在广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出了办公室后,他和任刚乐得嘴都快合不上了。
遇到这样的开心事,自然要找地方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一下。三人来到宿舍附近的大排档,点了一桌子海鲜,美美地吃了起来。
酒醉饭饱之后,想着一大早回宿舍太无聊了,不如到处溜达溜达,看看深圳的夜景。阿彪对深圳也不熟,不知道去哪好,任刚提议坐辆出租车,让司机带着去好玩的地方逛逛。上车之后,司机明白了意图,便介绍他们去体育馆的芝加哥酒吧。
一进芝加哥酒吧,这哥仨发现,这里确实是一个消遣的好地方。强劲的音乐令人兴奋,秀色可餐的女人往来穿梭。阿彪叫服务生帮着找个位置。按照以往的习惯,阿彪准备叫啤酒上来喝,可他却发现旁边的人都在喝一种黑瓶子装的酒,还对着可乐。跟服务生一打听,才知道那是杰克丹尼的洋酒。阿彪觉得喝那个洋气一些,忙叫服务员拿一瓶过来尝尝。
那时候的洋酒基本上都是真酒,喝着还能起到点催情的作用。几杯酒下肚之后,看着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们,这三位不由得春心荡漾。这时酒吧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旁边这桌竟然来了四个女孩。他们三个的注意力一下便集中了过去。四个女孩中,有三个长得还不错。
阿彪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们,坐在凳上的屁股也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这几个妞可以啊,你俩赶紧去把她们叫过来喝酒。”
任刚笑着说道:“彪哥你长得帅,气质又好,你去嘛。”
阿彪骂骂咧咧道:“你俩个没用的东西,酒我请了,妞还让我给找!”
曾名利笑着插上一句:“能者多劳嘛!”
阿彪看着那边的几个女孩,心里直痒痒,正待他准备过去,另一桌的几个男人也色迷迷地看着那边,并且先一步下手了。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拿着扎壶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个烫波浪卷的女孩咧嘴说道:“靓女,你们不用自己买酒,我们一起喝酒啦!”
女孩扭过头看了看肥佬,或许是嫌他太过粗俗,便冷冷地回了一句:“谢谢了,我们自己有存酒,不用喝别人的酒。”
肥佬讨了个没趣,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自己倒上一杯酒说道:“靓女,祝你们玩得开心啊!”说罢,独自把酒干完,回到座位上去了。
阿彪一看这情形,心里有点没底了,怕自己也遭到拒绝。任刚忙鼓励他:“你属于帅哥级的,那个肥佬哪能和你比啊?”
阿彪扭头看了看,其中一个短发女孩也正用余光扫视这边,他知道,这表示女孩看自己顺眼。他忙把酒倒满,端杯子走过去。
阿彪笑嘻嘻地说道:“上次见你旁边围着老多帅哥了,想敬你杯酒都不方便,今天可算有机会了!”说罢,端起杯子冲着短发女孩示意了一下。
这时,女孩们这桌的酒已经拿了过来。短发女孩没有回答阿彪的话,也没有正视他,只是端起了酒杯轻轻和他碰了一下,便把酒喝了,接着眼睛瞟了一眼波浪卷的女孩,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阿彪虽然算不上情场高手,但一看对方这神态,便知道是有戏。他扭头看了一眼任刚,任刚正瞪大眼睛注释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一看阿彪勾搭上了,急忙端起一扎壶酒,奔向那桌而去。波浪卷虽然对那个胖子义正词严,可对任刚却表示出好感,或许是他俊朗的外表给她留下好印象。看着他俩搭上线,曾名利也不甘寂寞、拿着杯子凑了过去。几轮酒喝下来,他们干脆把两张桌拼在一起。
这边有说有笑,男男女女在一起开怀畅饮,可把那肥佬给气坏了,脸拉长得像个冬瓜,瞅着这边直冒火,恨不得咬上阿彪两口。他同桌那几个也不痛快,几个傻老爷们心态极不平衡地在那喝着闷酒。
他们不爽,这哥几个可没管那么多,色盅正玩得开心呢。只见短发的女孩把色盅一砸,起叫:八个六。任刚叫道:九个五。轮到了阿彪,只见他学着《赌神》里那派头,拿着色盅在空中来回飞舞起来。谁知他这一甩,三脚猫的功夫立马露馅,骰子被甩得四散横飞,其中有颗骰子就正落在肥佬的杯子里头。
看着自己想泡的妞和别人玩得痛快,肥佬正窝火呢,阿彪这下还把骰子甩到自己杯里,他端起掉进骰子的杯子、满脸怒气地走了过来,“什么意思啊?把骰子甩到我杯里?!”
阿彪自知理亏,笑着说:“呵呵,不好意思啊。”
肥佬岂肯善罢甘休,骂骂咧咧到:“屌你,不好意思就算了?”女孩们见情形不对,立马闪到了一边。
曾名利知道这家伙要找茬,便站起身、随时做好动手的准备。他直盯着肥佬的眼睛,恶狠狠地回了一句:“你啥意思啊?”
肥佬看他们丝毫没有示弱,似乎有点软下来了。这时他身后一个大个子同伙也走了上来,没好气地说:“啥意思?他妈的谁扔的谁喝掉!”
任刚一听对方骂娘,火气也上来了,指着他鼻子回了一句:“吃屎了是吧!嘴那么臭!”
大个子看任刚如此嚣张,对着他就是一拳打过去。任刚躲闪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重击。阿彪见任刚挨打了,他用力抬起肥佬拿杯子的那只手,嘴里骂道:“去你妈的!”酒杯里面的酒洒了肥佬一身。
这边一动手,肥佬那桌的几个人也准备过来助阵。曾名利一看这阵势,那可是敌众我寡,况且对方的体格都不差,必须得一下怔住对方才行。对方这几个家伙里面,很显然是大个子最嚣张、也最难对付,只要把他放到,其他人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说时迟、那时快,曾名利起腿朝着大个子的小腹部一脚踢过去,只听得他“嗷”的一声惨叫,被踢得半蹲下了身子。任刚刚才挨了一记重拳,正窝火呢,看曾名利踢得过瘾,便随手拿起扎壶朝着大个子的脑袋狠砸了过去。
就这一踢一砸两下子,大个子被制服了,瘫倒在地上不敢动弹,头上也流出了鲜血。肥佬和另外几个同伙看这哥仨下手那么狠,也都不敢再上前半步。
对手被放倒了,可任刚手背也让玻璃壶的碎片划开一道长长地口子,鲜血顺着手指直往下流。看来此地是不宜久留,曾名利拽着阿彪和任刚赶紧撤离。而先前与他们打得火热的几个女孩早已不知去向,传呼号码都没留下一个,看来,“红颜祸水”这话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哥三个出了门,以最快速度上了辆出租车。曾名利要司机朝着火车站方向开去。任刚手上已是鲜血直流,阿彪忙问:“怎么不去医院去火车站啊?”
曾名利没有回答他。车开到火车站附近,他叫那二位下车,接着又转乘另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医院。下车之后,曾名利才对他俩解释:“这你们就没经验了,我们刚才打伤的人,你不知道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打出个什么情况,万一他找人反扑,首先就会去酒吧附近的医院,所以来这边医院保险一点。”
阿彪没明白,又问:“那直接到罗湖医院不就得了,干吗要转车啊?”
曾名利回答:“我们坐的第一台车酒吧门口有人看见,如果那台车等下再回去接客,而那帮家伙再追问司机的话,我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吗?”
阿彪笑着点点头,“呵呵,行啊!你在老家干啥的?反侦察意思这么强!”
来到医院,任刚的伤口缝了七针,用白纱布包得结结实实,还要用一根纱带挂在脖子上,以吊起受伤的那只手。
回到宿舍,哥几个犯愁了,这个样子明天怎么去上班啊?阿彪出主意道:“就说在家做饭时不小心把手给切了。”
曾名利笑了:“呵呵,那让任刚以后都装左撇子啊?况且你剁什么东西能剁到手背上去呢?”
任刚说:“要不说在哪不小心摔了一跤?”阿彪说也不太合适,摔跤哪能划出那么长的口子啊?曾名利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样,咱们干脆编一个故事吧。”
阿彪忙问:“啥故事啊?”
“我们就说晚上吃完饭出去逛街,正好看见几个小偷在偷人钱包,我们见义勇为上前制止,谁知这小偷拔出刀把任刚的手给划破了。”
一听他说完,任刚和阿彪都大笑了起来。曾名利也笑了,他接着说:“咱们要做就做得像一点。明天早上我们找地方做一面锦旗,绣上‘临危不惧、见义勇为’八个大字,让人给送到办公室去。”
任刚乐得直点头:“呵呵,这主意好啊!丑事都变成好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哥仨便在附近找了个制作招牌、条幅的店子,加急定制了一面锦旗,并且加多五十块钱,让店里派一名妇女下午两点把锦旗送到公司,并教她如何说话等等。阿彪知道,两点正好是公司上班的时间,被领导撞见的概率很高。
安排妥当之后,三人来到了公司,到各自的上司那报到去了。
任刚进了张总办公室,张总一看他跟个伤兵员似的,忙问:“你是小任吧,这手怎么了?”
“是的,我是任刚,我这手……”任刚结巴了一下,觉得自己瞪大眼说瞎话还真有点心虚,但一想着锦旗都做好,也就没啥顾忌的了。“是这样的,昨晚我们吃完饭在华强北逛街,正好看见两个小偷在偷一位女士的钱包,我们就上前制止,谁知那小偷拔出刀就朝我捅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被他划到手了,但我们最后还是抓住了一个小偷,还把那位女士的钱包给夺回来了。”
“哎呀呀!想不到你还是个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啊!”张总惊讶地站了起来,他拉着任刚说道:“深圳治安为什么那么差,就是因为缺乏像你这样的好青年!想着去年我大姐来深圳,那是被人摁在地上把包给抢了,边上好多人看热闹,就是没人搭理一下。现在的人啊,有啥事都只顾着自己,所以犯罪分子才会那么猖狂啊!来来来,快坐!”
任刚觉得脸上一阵潮红,他略带惶恐地坐下。张总关切地问道;“你这手要不要休息几天啊?好好养养伤。”
任刚正心虚着呢,忙回答:“不用、不用,这来公司第一天,哪好意思请假啊。您随便安排我些事情,只要不太费力都行。这皮外伤,不碍事。”
张总说:“那这样吧,你这几天伤没好,就在公司看看报纸,熟悉一下环境,每天也不用准时上下班,想休息就休息,该去医院就去医院。”张总接着把任刚带到外面大办公区,安排了一个位置给他。
阿彪第一天报到也很顺当,被刘总直接安排到财务室,以熟悉公司的账目,他的顶头上司便是他的婶婶,对他自然格外照顾。
与他俩相比,曾名利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直接上司朱助理原本是刘总的大学同学,读书时便跟在刘总屁股后面干点走脚跑腿的活儿。刘总念记他擦鞋擦得还可以,这家房地产公司一开始运作便把他召集过来,让他负责拆迁及工程方面的工作。这两项事情可都是公司的肥缺,朱助理早就做好打算,准备在这上面好好捞上一把。刘总安排曾名利到他手下干活,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在心里却是一百个不乐意。朱助理想着,如果曾名利是个懂得溜须拍马、八面玲珑、会来事的人,便还会考虑留用一下,如果是个直性子,那就得想办法排挤他、把他弄走。于是,这上班第一天,他便要给曾名利一个下马威。
曾名利进了朱助理的办公室,笑着说道:“朱助理您好!我是小曾,来您这报到的。”
脑满肠肥的朱助理微微抬了下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小曾是吧,你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啊,进领导的房间要先敲门,知道不?”
曾名利尴尬地笑了笑,“好的,下次一定注意。”
朱助理没有招呼曾名利坐下,而是让他站在办公桌前面,朱助理继续问道:“你在什么学校念的书?都学的什么专业,有些什么工作经验啊?”
想着自己的那个水货文凭,曾名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呵呵,我在老家职工大学念的书,学的是企业管理,在广州跑过业务。”
朱助理轻蔑地笑了笑:“呵呵,职工大学,算什么啊?是不是和什么工农兵大学一个性质的东西啊?能学到什么嘛?”
曾名利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学校学的都是些书本上的东西,但关键还有要靠实践中灵活运用啊。”
朱助理一听说这话,知道这位绝不会是个顺从的下属,便冷冷地说道:“自己到大办公区找个空位坐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曾名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去。
到了下午两点半,一位妇女拿面锦旗来公司了。前台李媛忙把任刚叫了出来,任刚偷笑着走到了前厅,装模作样地说道:“哎,王大姐,你这就没有必要了,还送啥锦旗呢?”
正在这时,刘总和张总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这阵势,刘总觉得纳闷,张总拍着任刚的肩膀说道:“嗯,不错,深圳可需要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啊!”接着便把任刚上午编的那个故事转述给刘总。刘总一听也乐了,连声说好。
任刚一阵窃喜,这时他发现,李媛正用一种温情脉脉的眼光看着自己……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下班后阿彪说要庆祝一下。任刚受伤没法喝酒,只得看着曾名利和阿彪在那畅饮。
几倍酒落肚之后,曾名利发起了牢骚:“我怎么感觉这个朱助理有点狗眼看人低啊,第一次吃饭时他不知道我什么料,客气得很,现在看我成了他的手下,说话阴阳怪气的。”
阿彪笑着说:“他本来就是我叔的一条狗。他在主人面前是条狗,当然也希望下属在自己面前是条狗啊。”
“是条狗干吗要用他?难不成人干活还比不上狗吗?”
阿彪回答:“这世上有的事是人干的,有的事那就是狗干的,没办法。想想古时候太监干的事大臣们能去干吗?就是这个道理嘛。”
任刚插上一句:“要说那张总可不是这样,对我可是挺客气的。”
阿彪解释道:“张总不一样,他在公司有股份,和我叔是搭档关系,他对下属自然也就多了些平等意识啰。”
任刚笑了笑:“哈哈,这可都是名利的主意好嘛。可话说回来,为了维护咱这英雄形象,今后要是真碰到这种事,咱们可是不上都不行了。”
……
就这样,这三个根不红苗不正、没上过几天正规学校、酗酒斗殴嫖娼的小混混,在深圳开始了有模有样的白领生活,这可是曾名利离开老家时没有想到的。由于那出“见义勇为”的戏演得逼真,任刚不仅得到张总的器重,连公司的几位女同事也对他青睐有加。可曾名利就远远没任刚那么幸运了,他被自己顶头上司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但他毕竟是刘总指派的人,朱助理不能明着排挤他,只会时不时地给他小鞋穿,让他待着别扭、自己辞职走人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