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点羊对白羊这样的心情白羊并不知道,所谓久居不是客,一开始白羊几乎天天陪我们吃喝玩乐,时间长了,白羊见斑点羊没有离开的意思,对我们逐渐失去热情,偶尔过来看望我们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话说。他常常问斑点羊来到这里的打算,说如果斑点羊打算长期留在这里,可以分给斑点羊一块草地。有时白羊也诉诉苦,说如今的状况不太好,羊群对羊奶和羊肉的品质监督比以前更严格,处罚更严厉,羊群的消费越来越挑剔,很多羊不愿意喝本地的奶,奶场的日子不好过,加上这几年气候变暖,羊群对毛绒衫的需求也减少不少,而且同行竞争激烈,他的生意越来越难做。白羊打算涉足一些不同行业,说斑点羊如果愿意,可以参加入股。
斑点羊没有答应可否,他劝白羊多注意健康,不必要过于关注生意。白羊嘲笑说,他有一大家子母羊和小羊等他养活,没生意就得喝西北风。斑点羊想起自己也要照顾许多母羊,压力山大感同身受,对白羊表示同情。但黑母羊看不起白羊,认为白羊是暴发户守财奴,只会一门心思赚钱。
不知不觉过去几个星期,天气变暖,草原上的积雪都融化了。
雪水渗入地下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草场依旧十分干燥,风沙还是很大,每天刮得呼呼作响。由于少水,草场的羊通常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不洗澡已成习惯,尽管白羊富有,不在乎使用多少水,但同样也是这种习惯。我们来到这里,每天晚上都洗澡自然显得另类,感觉奢侈浪费了白羊的清水不好意思,就入乡随俗隔三岔五洗一次。可是黑母羊和小羊护士无法忍受,她俩仍坚持每晚洗澡,而且不能忍受我和斑点羊不洗澡,为此更加不喜欢待在这里。
终于有一日,黑母羊的精神陷入崩溃,她对斑点羊说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将自己离开。小羊护士没有对我说什么,她知道我是为了斑点羊留在这里的,她理解我也理解斑点羊。她说斑点羊居然如此重感情,不可思议,以前没有看出来,莫不是以前干坏事现在老了良心发现?我说斑点羊的本性善良我清楚,大概以前忙着圈地盖楼掩盖了本性,这段时期经历过荣誉和磨难之后本性又恢复起来。见过世间百态,懂得思考反省,这样的斑点羊比以前好多了。
可是黑母羊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斑点羊没有以前好,不如以前那么爱她在乎她的感受,坚持要离开这里。斑点羊无奈,好说歹说答应黑母羊再待最后一个星期,就是说最后的七天,七天之后不论白羊怎么样我们都会离开。
第一天很快过去了,平平常常的像往常一样。第二天也很快过去,像往常一样。白羊搞个新项目每天一大早出去夜晚很晚回来,斑点羊整天看不到白羊,不知他在忙什么。白羊小夫人每天过来找黑母羊和小羊护士一遍,问她俩去不去骑马,因为那时溜冰场的冰早就融化干了,那片洼地重新变成草场,那里的草比别处茂盛,许多羊骑着马去那玩。黑母羊不敢骑马,她怕摔下来受伤过几天走不了,又怕风沙吹脸损害皮肤,就说不去。黑母羊不去,小羊护士也不去,她还想着白羊小夫人会找那头英俊的公羊玩,不想跟着当灯泡。
白羊小夫人每天过来顺便也问候我和斑点羊,这时斑点羊就问她一些白羊的情况,身体如何之类。白羊小夫人跟白羊住在一起,她说白羊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每晚气喘吃药,睡眠非常少,一大早醒来出去忙,很晚才回来。斑点羊叫她劝劝白羊多休息少干活,保养好身体。小夫人哼哼应承,心事重重急急忙忙骑马出去。
第三天白羊小夫人没来找黑母羊和小羊护士,也没有问候我们。第四天也没过来。连续两天不见白羊小夫人,也没有白羊的消息,斑点羊有些不安,我和小羊护士和黑母羊倒没觉得什么,白羊忙着新项目,小夫人玩累了不过来也正常。
第五天,白羊小夫人来了,她简单讲了讲白羊的情况,和前两日基本一样,斑点羊稍微放下心。讲完白羊的情况,小夫人没有走,她吞吞吐吐暗地将小羊护士叫到一边,偷偷请求小羊护士帮她一个大忙,并要求小羊护士为她保密。小羊护士答应她。白羊小夫人说自己怀上孕,不想生下来,问小羊护士有什么方法打掉胎儿。小羊护士听到吃了一惊,说这可是大事,为什么要打胎?白羊知道吗?小夫人性情直爽,如实告诉小羊护士,说胎儿不是白羊的,白羊不知道,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说这些日子和小羊护士相处,感觉小羊护士比较可靠,她自己没经历,不知道怎么办,请求小羊护士一定帮帮她。
小羊护士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劝白羊小夫人别着急,说这么大事不能保密,她不敢随便处置,需要问问我的意见。又安慰白羊小夫人,说我办法多,不会令她为难。白羊小夫人闻听脸色一变,怪小羊护士不守诺言,不要她管了。小羊护士答应她告诉我也不会让白羊知道,说只有我才能帮助她,叫她放心。白羊小夫人见事情到了这一步,又见小羊护士说得诚恳,她相信小羊护士,勉强同意问问我。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想不出好办法,不过小羊护士相信我,为我在白羊小夫人面前做了保证。白羊小夫人急切地望着我,我只能先缓和她的情绪,劝她不要着急,不要一心想着打掉胎儿,虽然胎儿尚未成型,好歹是条生命,不管是谁的都应该生下来。
我请白羊小夫人先去问胎儿的父亲怎么办,毕竟他该付出责任。白羊小夫人说早就问过,就是那头英俊的公羊,他不敢承担,害怕白羊找他算账前两天跑了,现在找不到。白羊的势力大,这里的羊都怕他。虽然白羊年老体迈,可是威望存在,一般的羊都对他恭敬忌惮,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白羊每年都敢娶新母羊,而这些母羊们全都相安无事的缘故。这个地区是白羊最早发现定居的,是白羊开发建设的,这里的羊几乎都是白羊带来或者经过白羊的允许进来的,可以说没有白羊就没有这里的一切,白羊在这里说一不二,像个土霸王,有一套自己的规矩,谁要是破坏他绝不留情,所以大家一方面尊敬他,一方面惧怕他。
这个情况我有所了解,对于那头英俊公羊的逃跑也不能说什么,他有爱的自由,也有逃的自由,只是这样的话白羊小夫人将独自面对困境承担责任,如果搞不好,她承受不住,不仅可能胎儿不保,她本身也可能性命堪忧。我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要保住胎儿也要保住白羊小夫人。
我问白羊小夫人真心愿不愿意留在白羊身边,白羊小夫人说她没有选择,离开白羊自己无法存活,要是真心愿意也不会跟那头英俊的公羊好。我说你不愿意,可以跟我们走,我把你带南方去。
小羊护士听了眼睛一亮,她说这是好办法,这样不用打胎,跟着我们不用担心存活,还可以去找英俊公羊。白羊小夫人犹豫,说她对英俊公羊非常失望,不会去找他,可是离开白羊没有理由呀。我笑了,说这好办,晚上回去你跟白羊说小羊护士请你去南方玩,过两天我们就会离开,明天我和小羊护士一起跟白羊说带你到南方玩一段时间,现在春暖花开,出去游玩很正常,白羊不会不答应,到南方生下小羊后你想回来再回来,或者那时候发生什么事了也说不定。
我说的发生什么事指的是白羊可能一命呜呼,我们心里都清楚白羊的状态,不然斑点羊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白羊小夫人本来年轻喜欢新鲜,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加上小羊护士一旁劝和,看出我和小羊护士是真心帮她,接受她跟着我们,于是答应了我的办法,同意听我的话,晚上跟白羊说。
事情和我料想的一样,白羊晚上回来后,小夫人在枕边跟他提起想和我们去南方玩的话题,又告诉他我们这两天就会离开。白羊这些日子忙一直没过来看望我们,每天都是通过小夫人了解我们的情况,听说我们就快离开,心里高兴,看来斑点羊不会长期住下跟他分享财富,对斑点羊的戒备之心随之解除。他这一高兴,对小夫人想出去玩的事也痛快答应下来,并说这两天抽时间看望我们,给我们送行。
第六天早上,白羊小夫人跑来告诉我们白羊同意她跟我们去南方玩了。小羊护士听了高兴,告诉黑母羊,黑母羊不知道我们的办法,只道是白羊小夫人当真去玩一段时间,当然表示欢迎。斑点羊听说也欢迎,他还希望白羊也能跟我们一起回去玩一段时间。他叫白羊小夫人转告白羊他的邀请,白羊小夫人说白羊实在忙得没有时间,以后有机会再说,这一次她先去看看。斑点羊不再说什么。
临近傍晚,白羊提早回来看望我们,他深表歉意说新项目刚开始这段日子没时间陪我们。我们说住得很舒适,非常感谢。斑点羊问他新项目是什么,白羊说是个金矿,储量不小,要不是我们走,可以跟他一起开采。斑点羊本想劝白羊注意身体,少干些事情,可听说是个金矿,知道劝也没用,要不是黑母羊催他离开,他还真想和白羊一起开采呢,金矿可是个大生意。
我看得透白羊的心,他其实不希望斑点羊留下跟他一起开采金矿,明知道我们决定离开才那样说,不过客气客气也没什么,他能答应小夫人跟我们走就行了。晚上白羊陪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羊肉大餐,大家用手抓着吃,白羊说等到金矿挖出黄金也去南方玩一玩。斑点羊非常高兴,兄弟俩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白羊激动地唱起草原上的歌,白羊小夫人还跳起肚皮舞,黑母羊也学着她站起来扭,斑点羊就跟着白羊哼哼唱歌,小羊护士和我一边欣赏肚皮舞一边拍手欢笑。我们喝了很多酒,一直喝到天明,大家都醉了。
这已经是第七天,我们喝醉后睡到中午醒来,白羊和小夫人不见踪影,想必回家去了。黑母羊催促斑点羊收拾行囊,准备明天路上用的东西。小羊护士给我们用羊奶煮好油茶面,我们就着干酪吃了当午餐。下午白羊和小夫人过来,拿了八件最好的毛衫送给我们,晚上大家又在一起吃饭喝酒,跳舞唱歌,搞得斑点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醉倒在地。
第八天上午我们出发了,白羊开车送我们离开他的庄园,去先前来的那个火车站。一路上经过黄沙漫漫的山口,进到黑羊所在的城市,街道上的积雪泥泞已经不见,干爽平坦,然而风沙仍然呼呼作响。斑点羊触景生情,心生痛楚,想起见到黑羊的遗憾,他试图寻找那座倒塌的饭店,可是没有见到,因为白羊的车子没有走那条地面塌陷的路,而是从另外一条路直奔火车站。
白羊将我们送上列车,由于这趟列车没有软卧,我们买了普通的卧铺。列车开动的时候,斑点羊望着白羊颤抖挥动的胳臂流出眼泪,白羊小夫人拉着小羊护士和黑母羊说说笑笑情绪兴奋,她第一次出远门,我们都能理解,当然小羊护士和我还知道不仅如此。
列车很快开出站台,咣咣当当运行在城市的边际。透过车窗,我们远远见到地面大坑的废墟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风沙扬起废墟的灰尘弥漫在城市上空。我们将永远记住这座城市,黑母羊和小羊护士管它叫风沙城,斑点羊在这里经历了兄弟的生死离别,也和我们共同经历了地陷危机。在地陷过程中,斑点羊和羊司机的耳朵受到强烈震动有些耳聋,这事我们后来才知道,难怪他对小羊护士跟白羊小夫人悄声说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白羊小夫人跟小羊护士悄声说话的时候,黑母羊去洗手间没有听到。我和小羊护士答应为白羊小夫人保守秘密,没有告诉斑点羊和黑母羊,所以斑点羊不会往那方面想,即使听到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城市消失了,列车进入莽莽草原,草原上的草开始绿了,许多不知名的机器矗立在草面上,被一群群的羊包围,群羊忙碌着,有时看见他们低头吃草,有时看见他们开动机器向草皮下面挖掘。
我们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就是说列车不是开往来的时候羊秘书夫妇所在的城市,而是开往黑羊头领所在的羊群都城。这是黑母羊提出来的,她上次随斑点羊做英雄事迹报告去过一次都城,但行程匆匆,除了待在宾馆和会场哪都没玩过,所以想趁这次春暖花开玩一玩。这也合大家心意,白羊也愿意小夫人到都城见识见识,就为我们买了这趟列车的票。列车不分白天黑夜行进着,经过平缓漫漫的草原和高耸入云的山脉,终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停靠在羊群都城宏伟壮观的车站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