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一进天仙楼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周边招呼着的伙计一个也没有,相反,有的却都是和李文年龄相仿的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而酒楼里的人也不是很多,大多数少女只是站一旁捂着嘴各自调笑,一楼里充满了一种闲适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但却和李文印象中酒楼的感觉相差极大。
酒楼里没有酒,有的只是宽松的气氛和诱人的脂粉香,仿佛这间酒楼在一开始就是纯粹为了让客人享受而设计,每一件摆设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客人感到过分奢侈,也不会让人觉得流俗,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考究,多一分则太过,少一分则不及。
不一刻,李文就遇见了熟人,这个熟人也是李文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熟人,正是他亲自把李文从牢房里安置到了医馆。
“见过主簿大人。”李文见到孙主薄从门外进来,连忙对孙主簿十分客气的行了一个拱手礼。
孙主簿是县里的主簿,长着一撮山羊胡,一双眼睛里透露着精明,孙主簿的全名是孙攻心,今年五十二岁,是庆阳县衙里的老人,已经在衙门里宦海沉浮了二十多年,历经过四任知县,是衙门为数不多的文吏。
“原来是李贤侄。”孙主簿见到李文脸上也是一阵惊喜,伸手便将李文扶了起来,笑道:“贤侄是刚来吧,怎么站在这里?”
孙主簿虽然只是文吏,比李双的官职低了不止一等,但对于李文来说,孙主簿却是实打实的官吏,同时也是今晚的主角。主簿、典吏分掌衙门的文书账目,明面上虽然官微位卑,但实际上却是衙门里的二老爷和三老爷,权势不小,如今庆阳刚刚死了知县,孙主簿无疑是当今庆阳县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李文讪讪笑了笑,随后有些不好意思会道:“小侄我是第一次来,不知道酒宴设在哪里,还没来得及去找。”与此同时,李文注意到,今天的孙主簿并没有穿绣着练鹊的浅黑色官服,相反,却是穿着一件白色常服,配着修剪整齐的山羊胡,看起来倒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
“哼!这个张纵,也不知派人来门口迎一下,好没规矩!”孙主簿淡淡的哼了一声,随后不太满意的看着被装饰的灯红酒绿的一楼大堂,道:“酒宴可能设在二楼,贤侄,咱们一道上去吧。”
李文从孙主簿的声音中听出,孙主簿对张纵的不满没有任何掩饰,李文也明白,别看孙主簿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但主薄这个官职在县衙里却也个实权派,收税、缉拿、批捕等等都是由主簿经手,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纵区区一个粮长自然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李文和孙主簿一上二楼,只见二楼的装饰竟然比一楼还精致许多,就连房梁门柱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都被镶嵌上了一层黄澄澄的铜片,看上去犹如是黄金国度一样,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冷色牡丹花纹地毯,就连最普通的灯笼都是用的走马灯,一时间就像走进了五彩仙境一样,李文注意到,孙主簿在上了二楼后脸色明显缓和了很多,看着旋转的走马灯啧啧称奇。
“哎呀!这不是孙主簿和李公子么?”就在这时,一个脸型圆润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从恰好从一个隔间里走了出来,在见到李文和孙主簿后热情的迎了过来,脸上一阵歉意道:“有失远迎,我真是没想到二位这么早就来了,是我张某人的罪过啊!”
李文马上就猜到了面前这人便是张纵,李文仔细端详了张纵一眼,张纵身上穿了一件印着铜钱的紫色袍子,脸上极其热情,眼睛也是一直笑眯眯的,看上去不像是个村里的粮长,相反,却像一个热情洋溢的生意人。
无商不奸,这便是李文对张纵的第一印象。大奸之人必有大善之貌,如果张纵假以颜色,李文还会安心些许,但张纵却偏偏笑的热情,这不禁让李文的心里有些不安,按理来说,张纵对于李家应该是恨不得除之后快。
张纵一迎过来,连忙对着孙主簿行了一礼,而孙主播在随便回了一个礼后便开始笑着对李文介绍道:“这位就是县里的张纵张粮长,今晚做东的就是他!”
李文对张纵也不敢怠慢,连忙对着张纵拱手行礼,像个普通少年一样受宠若惊的慌忙道:“见过张粮长。”
张纵笑眯眯的对着李文也连忙回了一礼,一如既往的笑眯眯回道‘客气客气’。
在这之后,张纵便引这李文两人一路笑着走到了一间包间,包间里此时已经坐了几个人,那几人见到孙主簿也是慌忙起身行礼,在一阵喧哗后所有人方才入席。
坐定之后,李文方才看清,今晚受邀赴宴的人着实不少,除了粮长张纵外,还有一个叫赵庭的中年人,县里其他两个村的粮长也都到了,此外还有县学里三个同李文年纪相仿的学子作陪。
随着张纵双手轻轻一拍,包间里立时飘过一阵脂粉的甜香,八个妙龄少女带着羞赧含笑而入,按照座次陪坐在了几人的身边,其中陪在孙主簿旁边的少女最为抢眼,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肌肤胜雪,头上舒散的发髻和略带慵懒的眼神让人惹人怜惜,仿佛是冰山上不染凡尘的雪莲,让其他少女逊色了不少。
李文这才明白,这天香楼哪里是什么酒楼,这分明是就是一家青楼,李文再看身边其他人的神色,其他几人各自如沐春风的在和姑娘们调笑,孙主簿看着身边的姑娘更是目光都迷离了,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李公子,这次你大破鞑子,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英雄出少年,这是咱们庆阳县的风光,还请允许我张某人我在此敬你一杯。”张纵笑眯眯的看着孙主簿,随后抬起酒杯对着李文敬了第一杯酒,声音十分响亮,随着张纵的敬酒,其他几人也纷纷抬起了酒杯,等待着李文的回话。
李文脸上腼腆一笑,眼神里却流出一股冷峻,这个张纵不简单,按理来说,酒桌上的第一杯酒应该由所有人中官职最大的人敬出,虽然这次酒宴的主人是张纵,但资历最高的应该是孙主簿,理应由孙主簿开场说话,可现在却由张纵敬酒,足见张纵并不像如表面那样简单。
李文十分自然的将身前的酒水倒了出去,随后在酒杯里淡然斟了一杯茶,在众人微微惊讶的目光下举起酒杯,平静说道:“小侄我身上的刀伤还未痊愈,不能饮酒,我在这里以茶代酒多谢各位的美意。”
李文的声音有些冷,甚至有些不悦,李文的不悦不是因为他进了这间青楼,青楼本身没错,李文的不满在于他被骗了,并没有人告诉他这是间青楼。
不仅如此,张纵还别有用心,那就是让一直反对在县城里开设青楼的李双的儿子进了青楼。
李文被算计了,并且从踏入天香楼的那一刻起就输了一筹。
总之,李文对面前这个笑眯眯的胖子不再有一丝的好感,相反却凭空多了一抹厌恶,于青楼本身无关,只关乎人品。
“哦···”张纵当即点着头笑了一阵,头一仰便跟李文干了杯里的酒,大笑道:“哈哈,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自罚一杯,哈哈。”
张纵在众人的目光下坦然自罚了一杯,这一杯酒将刚刚的些许尴尬冲了个干净,随后,张纵看着酒桌上的各色菜肴,看着众人兴致勃勃的说道:“咱们这么粗饮也没什么意思,文人雅士,岂能和市井之徒一样?不若这样,咱们行个酒令如何?做不出诗来就罚酒三杯?”
孙主簿听着张纵的话,十分满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可人姑娘,不自觉的挺了挺胸,似乎颇有自信,缓缓点头表示十分赞同,眼神迷离着笑道:“吟诗作对,素来都是雅事,今天更兼美人在侧,这个主意很好,阳春白雪,相映相辉。”
孙主簿是县里的主薄,同时也和李一样坐在这次夜宴的主座上,说出的话自然很有分量,周边的人纷纷含笑跟着点头称是,即使是另外两个村的粮长,也都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赞叹,唯独陪坐在桌尾那个叫赵庭的中年人皱了皱眉,但他也并没有多说些甚么。
“这行酒令虽好,但却不知这酒令由谁出?”坐在张纵身边的赵庭沉声问道,语气就像是最普通的中年男子一样,面无表情之余沉稳而又平静,同时,李文忽的发现,除了张纵之外,这次夜宴的所有人都穿着文士长衫,即使是另外两个粮长也不例外,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读书人。
“自然是由孙主簿出!蛇无头不行,酒令如政令,理当自上而出。”东河村的粮长朱云隆贪婪的喝了口杯子里的醇酒,很是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理所当然的笑道,李文看着朱云隆十分显眼的酒糟鼻,一眼就看的出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粮长是个喜欢喝酒的酒鬼,只有酒鬼的手才会片刻离不开酒杯,朱云隆自酒宴开始后手掌便一直粘在了青瓷酒杯上。
孙主簿笑着摇了摇头,左手不由得在身边的姑娘身上一阵摸索,摸的那个姑娘捂着嘴咯咯直笑,羞红的脸上越发明媚动人,孙主簿对着美人醉心一笑,道:“我出酒令,未免显得不够公允,不如就让我身边这个可人出题,再由她评判可好?”
“孙主簿果然眼力过人,您不知道,这海棠姑娘可是我们天香楼的头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我从京城里花了大心思特意请回来的,平素在京师也是薄有诗名,多少文人学子都是难得一见芳容。”张纵开口一笑,很是平静的说道,不留痕迹的炫耀了一番,“海棠,你就随便出一个吧,也给孙大人助助兴。”
李文一进天仙楼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周边招呼着的伙计一个也没有,相反,有的却都是和李文年龄相仿的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而酒楼里的人也不是很多,大多数少女只是站一旁捂着嘴各自调笑,一楼里充满了一种闲适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但却和李文印象中酒楼的感觉相差极大。
酒楼里没有酒,有的只是宽松的气氛和诱人的脂粉香,仿佛这间酒楼在一开始就是纯粹为了让客人享受而设计,每一件摆设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客人感到过分奢侈,也不会让人觉得流俗,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考究,多一分则太过,少一分则不及。
不一刻,李文就遇见了熟人,这个熟人也是李文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熟人,正是他亲自把李文从牢房里安置到了医馆。
“见过主簿大人。”李文见到孙主薄从门外进来,连忙对孙主簿十分客气的行了一个拱手礼。
孙主簿是县里的主簿,长着一撮山羊胡,一双眼睛里透露着精明,孙主簿的全名是孙攻心,今年五十二岁,是庆阳县衙里的老人,已经在衙门里宦海沉浮了二十多年,历经过四任知县,是衙门为数不多的文吏。
“原来是李贤侄。”孙主簿见到李文脸上也是一阵惊喜,伸手便将李文扶了起来,笑道:“贤侄是刚来吧,怎么站在这里?”
孙主簿虽然只是文吏,比李双的官职低了不止一等,但对于李文来说,孙主簿却是实打实的官吏,同时也是今晚的主角。主簿、典吏分掌衙门的文书账目,明面上虽然官微位卑,但实际上却是衙门里的二老爷和三老爷,权势不小,如今庆阳刚刚死了知县,孙主簿无疑是当今庆阳县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李文讪讪笑了笑,随后有些不好意思会道:“小侄我是第一次来,不知道酒宴设在哪里,还没来得及去找。”与此同时,李文注意到,今天的孙主簿并没有穿绣着练鹊的浅黑色官服,相反,却是穿着一件白色常服,配着修剪整齐的山羊胡,看起来倒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
“哼!这个张纵,也不知派人来门口迎一下,好没规矩!”孙主簿淡淡的哼了一声,随后不太满意的看着被装饰的灯红酒绿的一楼大堂,道:“酒宴可能设在二楼,贤侄,咱们一道上去吧。”
李文从孙主簿的声音中听出,孙主簿对张纵的不满没有任何掩饰,李文也明白,别看孙主簿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但主薄这个官职在县衙里却也个实权派,收税、缉拿、批捕等等都是由主簿经手,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纵区区一个粮长自然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李文和孙主簿一上二楼,只见二楼的装饰竟然比一楼还精致许多,就连房梁门柱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都被镶嵌上了一层黄澄澄的铜片,看上去犹如是黄金国度一样,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冷色牡丹花纹地毯,就连最普通的灯笼都是用的走马灯,一时间就像走进了五彩仙境一样,李文注意到,孙主簿在上了二楼后脸色明显缓和了很多,看着旋转的走马灯啧啧称奇。
“哎呀!这不是孙主簿和李公子么?”就在这时,一个脸型圆润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从恰好从一个隔间里走了出来,在见到李文和孙主簿后热情的迎了过来,脸上一阵歉意道:“有失远迎,我真是没想到二位这么早就来了,是我张某人的罪过啊!”
李文马上就猜到了面前这人便是张纵,李文仔细端详了张纵一眼,张纵身上穿了一件印着铜钱的紫色袍子,脸上极其热情,眼睛也是一直笑眯眯的,看上去不像是个村里的粮长,相反,却像一个热情洋溢的生意人。
无商不奸,这便是李文对张纵的第一印象。大奸之人必有大善之貌,如果张纵假以颜色,李文还会安心些许,但张纵却偏偏笑的热情,这不禁让李文的心里有些不安,按理来说,张纵对于李家应该是恨不得除之后快。
张纵一迎过来,连忙对着孙主簿行了一礼,而孙主播在随便回了一个礼后便开始笑着对李文介绍道:“这位就是县里的张纵张粮长,今晚做东的就是他!”
李文对张纵也不敢怠慢,连忙对着张纵拱手行礼,像个普通少年一样受宠若惊的慌忙道:“见过张粮长。”
张纵笑眯眯的对着李文也连忙回了一礼,一如既往的笑眯眯回道‘客气客气’。
在这之后,张纵便引这李文两人一路笑着走到了一间包间,包间里此时已经坐了几个人,那几人见到孙主簿也是慌忙起身行礼,在一阵喧哗后所有人方才入席。
坐定之后,李文方才看清,今晚受邀赴宴的人着实不少,除了粮长张纵外,还有一个叫赵庭的中年人,县里其他两个村的粮长也都到了,此外还有县学里三个同李文年纪相仿的
孙主簿身旁的海棠姑娘抿嘴一笑,笑的很随和也很温婉,就像是大户人家小姐一样,不妩媚,但却让人怦然心动。
“我哪里有几位大人的学问深。”海棠嗔怪的看了张纵一眼,不像是在对老板说话,相反却像是在撒娇,道:“既然随便出一个,那就是‘海棠’吧,正好,房间里也摆了盆海棠。”
顺着海棠一指,房间里的花架上真的摆了一盆正在盛开的白海棠,只不过刚刚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海棠白洁,香气淡雅,并不如牡丹芍药一样惹人瞩目。
“好好···就是海棠···”孙主簿随即应了一声好,搂过了身边的海棠姑娘,欣赏着白海棠赞叹说道。
众人看着海棠花,都陷入了深思,但最先开口的却是赵庭。
赵庭有些出神的看着那株海棠,随后正色念道:
东风袅袅泛崇光,
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赵庭的才思敏捷让众人不禁都微微惊讶了一下,作诗不是请客吃饭,不仅要考虑平仄,更要考虑意境情景,没有深厚的底蕴是不能作诗,如果谁都可以脱口成诗,那酒令本身也就失去意义了。
“赵先生好一句‘故烧高烛照红妆’,说的真是羞煞妾身了。”海棠姑娘嘴角微微一笑,娇羞可人的品评道:“全诗没有一个字提到‘白’或是‘海棠’,但却在一首诗里将美人和海棠两种意象合而为一,赵公子真是高才,神韵兼备之余,还能出新意于酒令,免于流俗,倒是让贱妾开了眼界。”
“随性之作罢了。”赵庭表现的很淡定,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眼睛只是轻轻扫了海棠姑娘一眼,随后便只顾饮酒不再说话。
随着赵庭的开场,酒桌上马上变得活络起来,刚刚由李文所引发的不快也被抹平,几个作陪的青年学子也纷纷开口作诗,海棠姑娘也不厌其烦一个一个的点评,只不过再也没有给过像赵庭一样高的评价,但即使如此,几个学子也十分陶醉其中,不时跟着孙主簿和海棠姑娘讨论诗词,这让孙主簿很是怡然自得。
就在轮到李文作诗的时候,李文却忽的站起了身,做出了一个超乎寻常的举动,李文对着所有人拱了拱手,告辞道:“天色已晚,恕我不能在此久留,家中还有祖母在等我,我难以安心,还请诸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