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合开色情博客的计划揉了揉,扔进了垃圾桶。这时小鸟从枝头飞得一个不剩,它们的名字叫“系列挣钱计划”。
唐捐养成了戴墨镜的癖好。他上课戴着它,到系里取信戴着它,出外散步戴着它。只要出了地洞,那架十二美金的墨镜如期而至,出现在他的鼻梁上。
他说他戴墨镜是因为没脸见人了。
这架墨镜的历史令人不寒而栗。有人在长岛的Mall里卖墨镜,我们摇着一个能转动的架子,上面戳了很多洞,墨镜的腿插在洞里。卖墨镜的是南美人,皮肤黑黑的,像烧焦了一样痛苦。
在美国过活离不开墨镜,因为人人必须开车,当正午的阳光射到玻璃上,没有墨镜可能会撞到鹿、浣熊,更严重的是撞到人或者被人撞。近视的人戴墨镜有些困难,但并非毫无选择。
他们可以戴隐形眼镜,如果不愿或者不能戴隐形,又有两种选择:一种无腿墨镜,其实是两个素不相识的墨镜片,被一个弹簧连接在一起。阳光不刺眼时,它们和近视眼镜成九十度垂直;当光线变化,使用者只需直接掰下它们,挡在近视眼镜前面,只有亲眼见到,才能完全明白整套程序。或者干脆在近视眼镜外面套一个特大号的墨镜。微选择了后一种。
当我拿下这副金属架的黑墨镜时,我没有听到它对我说,这个男人为你买下一副墨镜,你将送给另外一个男人,只有神秘的南美人洞穿了命运的一切。十二美金,他用疲倦、怜悯的声音说道,像一条干巴巴的河。
现在,除了不相信房价会跌外,唐捐与我拥有了第二条共同点:戴墨镜。我开始老了,墨镜能有效减少我眼睛周围正在或即将形成的细纹,而唐捐认为戴墨镜能够有效驱除自卑和紧张的心理,还能够降低和别人打招呼的几率。
生活全盘失败的男主角穿着皱皱巴巴的白西装,那身衣服刚刚穿上身就像睡过一夜觉似的。一个墨镜时刻罩在鼻梁上方。只有和他的爱人做爱时,他才除去墨镜。因为爱是在狗窝里做的,而在自己的狗窝里无需紧张。他的爱人是个很有味道的女郎,不年轻了,属于越老味道越好的那种。直到老到变成老太婆之前,她都是美丽非凡的。她有一对非常好的奶,非常好的卷曲金色长发,脸上的表情有一种本质的美丽。她的嘴角下垂,像让娜·莫罗,那个老了之后更加令人难忘的法国女星,我也是这种下垂的嘴角。我们这种女人,少女时代都很丑,如果我们学会了开车、找对了男人,我们就会越来越美。
唐捐光脚走在泥土上,开始上小学,那是1979年。他把语文书和数学书抱在怀里向前跑去,没有书包,没有铅笔,没有练习本。我很想寄几个包裹,给1979年的唐捐送两枝铅笔,一个削笔刀,一块带着香味的橡皮,几个练习本。但由于不知道哪个邮局办理寄往过去的包裹,我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1984年,零下十度,唐捐穿着露出脚趾的布鞋,读初中一年级。我怒气冲冲地朝他喊道,你冻得发抖,只有黑馍吃,尽管你用功学习,有什么用?两年后你考上重点中学,被有权人家的孩子顶掉,你父亲拿着两瓶香油到县上找人,不知道找谁。我听到长大成人后的唐捐沉默了一分钟后,说,你的话将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