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操场上跑步,看到我们班的“老山羊”,正在孜孜不倦地绕着操场转圈。老山羊的专业课学得很棒,如果不是因为英语,他将稳坐A类生之列,堪称标准的工科生。
据说老山羊已经用掉了第四个医疗本,而我的第一本医疗本上还是空白一片。
苍白的小脸,高度近视的眼睛,矮瘦的身材,身上流着工程师父亲的血统,字斟句酌,说话喜欢搓着手,如果放在西方,一个牧师的上好人选,且绝对不是《红字》里偷情的牧师。
无论在功课上还是在生活态度上,老山羊锱铢必较,喜欢跟男生理论。他说话温文尔雅,有点害羞。我很喜欢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医疗本借给他用。
老山羊和我一起走了一段路。他说,自己有很多汉字已经不认识了,但有些人永远不会,比如我。他慷慨地为我点了一支小蜡烛,到今天还有温暖。
我到自修教室看书。课桌是劣质三合板做的,因为怕被人偷走,用螺丝钉固定在水泥地面上。椅子也是三合板做的,也怕被人偷走,用螺丝钉固定在地上。三合板给人一种轻飘飘、不实在的感觉,人在椅子上坐不住,要飞到天花板上去。
所有人佝偻着身子坐着。教室大,有风,缩着脖子,稀稀拉拉地坐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令人紧张。地上是一个个雪白的纸团,墙上是大脚印和黄稠的痰。
嘿!这世界多么令人丧气。颗颗螺丝钉被拧得紧紧的,一坐到自修教室我就想干点坏事。与我有同样想法的人多的是,在油拌着灰的课桌上,我看到了很多色情的诗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