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站在阵中,深切的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上有父皇母后待照顾,下有妻儿要养育,外有百姓要安抚,还有罗清。连皇上都放弃了寻找,撤回所有的搜寻人员,可是,他怎能放弃呢?这种责任与压力,以前从未出现在他的身上。就像母后所言,他终是长大了。
心随意动,步随心走,当他站到阵外时,有一颗水珠落到剑身,映着他满头的汗与眼里的惊疑。这么多年在罗清后花园里练出来的感觉,派上了用场。想到罗清,他突然充满了恨意,气注青冥,青冥宝剑发出低鸣,他剑指阵中,似乎要将全部的恨意都发泄出来,巨大的石阵被分出一人来宽的路,对面傅迟一脸担忧:“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你带兵从秘道入,我从大路攻山,凡有退缩违抗者,斩!”安然声音轻而淡,突然觉得自己在玄墨山下耗了太久,再耗下去,他会发狂。
这两队人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攻上了山,皇家别院却空无一人,许伊人及大量守山将士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倒是有个老妈子正抱着孩子背着包袱出得门来,看到安然扑通跪下来,正是莫今朝送过来的奶妈和孩子。
“人呢?”安然问。
“回太子殿下,草民不知,早上草民刚醒,就见别院没有人了,练兵场里亦无人练兵,公主留了一张纸条,说是让我带着小公子去玄山书院找水秀姑娘。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玄山书院。”奶妈看安然脸色不豫,连声音都在发抖,颤巍巍的递上一张纸条。傅迟接过:“劳烦奶妈带孩子与玄山书院水秀姑娘暂住,日后我必回来接小公子。许伊人字。”
安然带着傅迟将整个玄墨山跑了一遍,来到千仞山壁前,看到那半月形的剑印,一直向上,深入云霄。他默然良久,忽而笑道:“玄墨山果然是皇家宝地,下有秘道,上有天阶,我安然这么多年,不知有这么个地方,是我轻敌了。”
傅迟看他的笑脸,在一旁不敢应声。安然盯着那天阶良久,想着在许伊人手里栽了一个又一个跟头,后果还极为严重,对少年天才自恃甚高的安然,着实是个巨大的打击。安然越想越恨,道:“派人守山,凡有任何可疑人来往,一律严刑伺候。”
水秀从书院回到秀水居,看到奶娘正逗着孩子。那奶娘却也随遇而安:“水秀姑娘,公主让我来这里,跟您一道有个照应。”
水秀默然点头,她觉得现在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惊奇与意外了。她将书放在石桌上,人跟着坐下来,石桌上的小花瓶里是一束极普通的菊花,淡而雅致,她每天给花瓶换水换花。水秀突然瞪大眼睛,这菊花鲜活明亮,显见不是昨天的那一株,花瓶颈部系着一根红绳,她伸手将花瓶转过来,红绳上挂着一个翡翠龙带钩,绿得晃眼。
伺候安然多年,对这东西自是无比熟悉,水秀猛的站起来往外跑,跑到门口又停住。她愣愣的站了好一会,颓然的靠着门柱,应该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吧。那个她倾慕过的像神般的太子殿下,在开始放下偏执,学会原谅。
她的太子殿下成熟了,她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被原谅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水秀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她想笑的,眼泪却先出来。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惊慌失措,思念悔恨,像是找到了一个口子,决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