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竹枝定了定神,冷笑着对夏小鱼道:“我在跟你姐姐说话,还轮不到你这小丫头插嘴。”
“有理说理,既然说的是家事,那家里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就算是皇帝老子要杀要剐也有个龙庭司监督着,也有个朝堂让大臣说话呢,怎么家里倒不许家里人说话了?”夏小鱼站的位置正对着门,正可以看见沐休在家的夏华生的身影缓缓地走过来,她冷静地一字一句地道,“刚才的事和二姐无关,把宝儿打哭的是雪珠,二姨不分清红皂白就说到二姐身上,这样好吗?爹也说过,一家人要互相体谅,和睦相处。雪珠是爹娘的女儿,二姐也是的,二姨这样不分是非,厚此薄彼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至于钟家的那门亲事,钟家老二是个病秧子,清河乡谁家不知道,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病痨?只有夏家肯!要说流言难听,清河乡传的最多的是什么,是夏家为了一点彩礼钱硬是要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病痨,是谁丢了夏家的脸?谁心里清楚!这些年二姐心里有多难过,你们想过吗?”
夏小荷终于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跑出门去,撞到了站在门口的夏华生,她没有象往常一样停下来向父亲告罪,而是径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华生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胸膛起伏不定,想是盛怒已极,他深吸了几口气,沉声道:“小鱼、雪珠、宝儿全都跟我到书房去!”
通常进书房就意味着可能要吃家法,夏雪珠吓得直往何竹枝身边躲,一只手扯扯何竹枝的袖子,眼巴巴泪汪汪地看着何竹枝:“娘。”
何竹枝连忙伸臂把她护住,一脸不平地对夏华生道:“当家的,你这么凶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雪珠也只是和宝儿打闹而已……”
夏华生火气直往头顶窜,强压着心火,冷冷地道:“你现在说是雪珠和宝儿打闹了,刚才不是一口咬定说是小荷把宝儿弄哭的吗?”
何竹枝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夏华生狠狠地看了躲在何竹枝身后哭哭啼啼地夏雪珠,怒道:“还有脸哭,我平时说的话都听到狗耳朵里去了?无风起浪,惹事生非,这么腌 下作的家风,早就脸面扫地了,还用得着别人在背地里编派么?”
何竹枝还懵懂不知味,坐在旁边事不关己,边吃边看热闹的夏远亭突然道:“爹这话是说娘的不是吗?”
夏远亭的一句话点醒了何竹枝,何竹枝仔细一想夏华生的话,那意思的确是有怪自己管教不严,才让家宅不安的意思,而且那几句话说得实在有些恶毒。
何竹枝这一回过味来立刻如同被踩着了尾巴的雌老虎,泼天泼地地发作了。
何竹枝这一回过味来立刻如同被踩着了尾巴的雌老虎,泼天泼地地发作了。
她咬牙切齿地抬起胳膊指着夏华生:“好你个夏远亭,你居然骂我?你以为自己现在发达了啊,就六亲不认了,你也不想想,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没钱没势的穷秀才,没有我,你有今天吗?你现在嫌弃我了啊,是吧?啊?”
何竹枝边哭边骂,说到后来,话越来越不入耳,她又上来拉扯夏华生,夏华生躲不及竟然被她把衣服扯散开来,模样狼狈不堪。
“你发什么疯!”夏华生气得身体发抖,一把把何竹枝推在了一边。
何竹枝一个踉跄坐倒在地,顿时捶胸顿足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起来,声音几乎要把屋瓦掀破:“没良心的男人哦,哦,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早就知道你有二心了,你说,你这些日子在外面整夜整夜的不回来,都到哪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嫌我败坏了你夏家的家风,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自从嫁给你,从来就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事……
她这一哭闹,把原本已经没有哭的夏宝儿吓得又大哭起来,夏小鱼连忙上去把夏宝儿抱着安抚。
夏华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眉头拧成了结,那胸膛剧烈起伏,明显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任何竹枝哭闹。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近年来虽然他在家中地位渐重,说的话何竹枝也轻易不敢反对,可是此刻何竹枝不管不顾地撒起泼来,他也无计可施有些抵挡不住,他满眼嫌弃地看着何竹枝,终于一甩衣袖转身走了出去。
见他转身出门,何竹枝追了几步出去,终是气力不继,又一跤瘫坐在了地上,也不再喊了,只顾放声大哭。
丁婆子赶紧上来扶她,低低地道:“太太,别哭了。”她边扶何竹枝边转头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小的,又道:“五公子是时候去学堂了。四姑娘,老爷昨天托人带回来的丝线也送到你那屋去了,你不是说要给吴小姐带去吗?”
说罢又看了夏小鱼一眼,淡淡的道:“我送夫人回房。”
夏小鱼连忙道:“我带宝儿回去后就去厨房收拾。”
这一场事情闹成这样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似乎这家里的关系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夏小鱼略有些意外,此时见丁婆子看自己,连忙自己往身上揽事,也省得别人不好意思指派自己。
“多谢三姑娘了。”丁婆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扶着何竹枝出了门。
夏雪珠早被这场大乱吓着了,一张小脸哭得如梨花带雨,也顾不得其他人,紧追着丁婆子和何竹枝:“娘,等等我……”
夏小鱼抱起宝儿正准备也要离开,夏远亭懒洋洋的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喊住了她:“小鱼,这糕还有吗?”
他是唯一一个没受这场混乱事件影响的人,脸上笑盈盈的,“帮我装几个,等会儿我带到私塾去。”
“没空!你没手没脚啊?要吃自己去装。”夏小鱼狠狠地甩了他一句。
“没空,你没手没脚啊?要吃自己去装。”夏小鱼狠狠地甩了他一句。
夏远亭被她凶得愣了一会儿,看着夏小鱼的背影,他“嗤”一笑,一脸无所谓地自己去了厨房。
夏小鱼进了夏小荷的房间,夏小荷已经没有哭了,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夏小鱼把夏宝儿哄到一边去玩,然后走到床边挨着夏小荷坐下来,坐了好一会儿,才自责地道:“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她是冲着我才拿你撒气的。”
夏小荷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绕成一团的手帕,轻声道:“不关你的事,她也不只说一回了……怪只怪我的命不好,倒是你这样和她明着冲突,只怕……”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替自己担心,夏小鱼心头一热,转而又有些恼火地打断了夏小荷的话:“姐,你说什么啊,什么命不命的,那件事根本就跟你没有关系,钟家老二早就病得只剩半条命了,他家那是想拿你去冲喜,做这种事就是缺德。你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嫁个病痨?”
“现在这样的结果,我说是老天有眼才是,老天保佑姐姐,不忍心让姐姐你这样的好女儿家受这样的罪,才收了钟家老二的命。”夏小鱼把头挨到夏小荷的额头上,低声道,“是老天在保佑姐姐你呢。”
夏小荷心里感动,抬起手来抚在夏小鱼的脸上,含泪看着她:“小鱼……你那天的话,姐姐是彻底明白了……要是可以,你就早一点出去。”
“姐……”夏小鱼心里一酸,泪水盈上了眼眶,她微微别开头,吸了吸气,把泪水逼回眼眶,转回脸来又是一脸调皮的笑,“姐姐又漂亮又温柔,肯定会找到一个又英俊又潇洒又会疼人的好相公。”
夏小荷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把她推在一边:“你又在瞎说了。”
“我不是瞎说哦,姐姐,我会看相呢,我看你的面相啊,今年肯定会走桃花运哦。”夏小鱼逗着她。
“我也要走桃花运,我也要走桃花运。”夏宝儿不知从何处跑了进来,扭住了夏小鱼,嘟起红红的小嘴巴,“三姐,你偏心,不行,我也要走桃花运!”
夏小鱼和夏小荷对看一眼,都噗的一声笑出来。
“姐,反正现在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夏小鱼等哄睡了夏宝儿,对夏小荷提议道。
夏小荷也想出去散散心,便点头答应了。
夏小鱼并非随便出去乱逛,这趟出去她自然是有目的的。
“姐,我要你帮个忙。”既然夏小荷已经认同了自己“敛财”的想法,夏小鱼说话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我能帮你什么忙?”
“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反正你只管站在我边上,不用说话就是帮我了。”夏小鱼很认真地说。
“好。”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夏小荷习惯了夏小鱼不按牌理出牌的思维方式,也没有多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谢谢姐。”夏小鱼开心地搂了一下夏小荷,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刘元晋的书画摊前。
“秀才!”夏小鱼招呼了一声。
夏小荷也对刘元晋笑了笑:“刘公子。”
刘元晋原本为人老实内向,见了一直心仪又好久未见的夏小荷,脸顿时红得象关公似的,差点连话也不会说了,打个招呼也结结巴巴的。
夏小鱼抿唇在心里暗笑,凑到刘元晋面前毫不客气地道:“秀才,跟你商量个事儿。”
“啊,哦,”刘元晋回过神来,慌乱地低头假装收拾摊子,“什么事?”
“我想放点东西在你这儿寄卖,卖得的钱我们分成,怎么样?”夏小鱼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刘元晋一时消化不了夏小鱼的话,瞪着眼睛看着她,这小丫头,这是在和自己谈生意么?
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书生虽然现在在摆摊,可那只是为势所迫,生计所逼,不得不为之。
在书生的心里一直牢牢记得圣古人的训,“农桑为重,商贾为低”,这丫头却毫不避讳地来和他谈生意……
这简直就是挑战刘书生的底线啊。
“我想把我做的点心放在你摊子上寄卖,怎么样?”夏小鱼表情很认真地忽悠,“保质保量,绝对上品,肯定只赚不赔。”
刘元晋摆摊的时间很早,收摊的时间很晚,而且终月无休,风雨无阻,最主要的是刘元晋这个人是个重信守诺的君子,所以夏小鱼早就看上了他的摊点,决定要借他的摊卖自己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