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户部的长官

此时朱宏章正和这位少年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谁也没开口，可从朱宏章略有放大的瞳孔，比平时更快的喝茶动作，可以看出两人先前有过交谈，是很不愉快的交谈，在这场不愉快中朱宏章落了下风。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李轻舟打破了这种沉默，用那朱宏章现在很讨厌的声音道：“选皂隶为官，这事我已经取得陛下的同意，朱大人要是有不同意见可以去找陛下，若没有陛下亲下圣旨阻止，这件事我便做定了。”

朱宏章敢去找苏秉桦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他不敢。

可让李轻舟真的选两名皂隶为官，那可能产生的后果他能承受吗？他给自己的答案也是肯定的，他不能。

选择皂隶为官，这样的事有很多，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很多，他也认识很多，户部就有，可那个很多和这个群体庞大的数量比起来却不值一提，而且向来做得很隐蔽，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这种情况。

把这种事光明正大摆在明面上却是第一次，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在挑战大周整个士族体系。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李轻舟可以出去了，一句话也没有再提。

这种态度就表示朱宏章默认了这件事，可这却不是李轻舟所期望的，在他的计划中是要把这位户部侍郎绑到自己的战车上，这样不管这次的选官以何等局面收场，最后对方也只能选择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

默认不代表什么，他很清楚自己今天一但就这样走出这间屋子，朱宏章一定会有所动作，至少对方会完全撇清他和这件事的关系，作为现在户部的最高官吏，他要做到这件事很容易，那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只会是自己承担后果。

不是他害怕承担失败的后果，而是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承受不起那种后果，在庞大的士族体系面前，自己太过于渺小，即便是在幕后支持自己的皇帝，也不能去直面这种后果。

而有了朱宏章却不一样，他比现在的自己要强大的多，由他来做挡箭牌会有用的多，这也是那天早朝上他能安然无恙到今天的缘由，因为他还有价值。

让他就这样带着模棱两可的态度走出去是不可能的，李轻舟只是站起来在原地走了走，然后转过身对着朱宏章施礼道：“这次下官征得陛下同意，要在户部选取有能力者担任大周命官，虽有皇命在身，但下官自知官微言轻，不敢独自担此大任，特请侍郎大人亲自主持此事。”

很客气的话语，没有任何威逼利诱混杂其中，就像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恳请，所以朱宏章没有犹豫得就拒绝道：“呵呵，长天过谦了，如今的京都谁不知道你南阳李长天，陛下钦点的户部员外郎，甚至为此把这个职位由从五品上降到了正七品上，还是升平公主的准驸马，深得皇恩，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你官微言轻？这选取主事丞是你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差事，是陛下对你的信任，我怎么敢去抢风头？你尽管去就是了，不要有后顾之忧。”

他同样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回话，用满嘴的夸奖拒绝了李轻舟。

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李轻舟表现得并不意外，弯腰施礼的姿势至始至终没什么改变，接着就开口道：“朱大人这番话下官是很认同的，这是陛下交给我的第一件差事，下官自然要尽全力，万一要是这件事办砸了，长天就只能乖乖走人，在家等着明年和公主大婚，这户部……”

“这户部也就没了我朱某人。”

“侍郎大人说笑了，下官一定尽全力督办此事，毕竟和朱大人一起共事也是极好的。”

如果说李轻舟刚开始的话是一位晚辈对长辈的请求，那现在就是明明白白的威胁，提醒朱宏章他不仅仅是一个刚进户部的小官吏，他还是李家的嫡子，皇家的帝婿。

不过这些事朱宏章是很清楚的，从眼前这个年青人走进这间房门的第一步，他就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现在面对的谁，他有怎样庞大的背景，他能在知道的情况下开口拒绝他，就表明他不怕这些，或许说他不怕这个少年。

因此他没有回答这个少年，只是用继续挥手的动作，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现在要选取户部皂隶为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户部，侍郎大人不出面怕是说不过去。”李轻舟在说这话时重新把腰直了起来，这让朱宏章以为他放弃了。

“那不关老夫的事，消息是你李长天放出来的，清晨来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张告示，我还让车夫过去仔细看了看。年轻人，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知道那张告示代表什么？对，老夫忘了，像你这样聪慧的年轻人肯定知道，你不是无知，而是无谓。”

对于这已经带了讽刺的话语，李轻舟没有生气，只是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那您的车夫一定没看仔细，不然您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那张告示是我贴出去的，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不信，现在的他们就应该找过来和您求证，可现在没有，您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这代表什么?朱宏章同样说了相同的话，可他马上就为自己解答了，他现在听到李轻舟也这样问，下意识的把眼睛朝桌角望了一眼，接着就好像想起了一些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被他目光所及的桌角放着三样东西，一样普通的笔架，一方珍贵砚台，还有代表他户部侍郎身份的印章。

那认真的语气在他脑海中响起，您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身份的印章。

他带着震惊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少年，只听少年道：“您应该知道户部制度里应该是有两个侍郎的，而这种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有备份，尽管它放得很隐蔽，可总有人可以拿到，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

我想户部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朱侍郎要从皂隶中选出两名主事丞，能亲自选取下属官员，这在文官中可不多见，对您来说应该也是天大的荣耀，下官只负责协助。”

“盗用官印要是被发现，就是诛三族的大罪。”

“我记得这三族是母族，本族，妻族。”

说完，李轻舟重新施礼，只是这次带了一个请的动作。

皇帝既然把人留下，就一定会确保这人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