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烜,你这个狂徒,大理寺是司法审查之地,你身为大理寺少卿不去想如何查案,却在这对朝纲妄下结论,还妖言惑众,我大周乃中央上国,天下正统,岂能出什么变故,我看是你有狼子野心才是。”对突如其来的发难顾华之很是气愤,张口就能对东方烜一顿狂喷。
他是舒坦了,却没有注意到坐在上首的皇帝听了他这话后的神色,正当他准备让东方烜知道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什么,就听上首传来了苏秉桦的声音。
“好一个中央上国,天下正统,顾华之,你来给朕说说,一个吃了十年败仗,最后还是靠公主和亲、年年上岁贡才能保全下来的国家,是怎样一个中央上国,你来告诉朕。”
声音很平淡,但说出的话,却比刚才对齐明服等人带着少许怒意说出的话还给人的压迫更大,不光是直面这种压力的顾华之,承天殿中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压力,这不是来自大周内部的压力,而是外族带来的。
很多人都不由得想起了从隆兴二年到隆兴七年,再到开明三年,大周对外多年征战,除了刚开始出其不意取得的胜利,之后一直是败多胜少,从开明元年开始更是被彻底反攻。西面与北面三国联合,当时的三国联军一路打到了与京都城只有一河之隔的平原上,是景宗带着当时的京都群臣亲自去谈判,不仅有三个真正的皇族帝女被送去和亲,还赔钱、赔地、赔人,此后更是还要年年上岁贡,以此才让三国退兵。
自那之后的几年,虽然好多人不说,但天朝上国,中央上国这样的名号,很久都没有被人再提起过,一直到近两年才又有人开始这样自称,可这种自称从来不会在朝堂被提起。
顾华之是个很自负的人,特别是多年来一直担任吏部尚书这样的要职,让他总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他虽然在派系的选择上属于原云郑一派,但他从来都认为那只是暂时的,他还可以更近一步。
吏部尚书再进一步,那就是所有为官者的终极目标,带着这样的心态,他从来都是表面谦虚,心里十分高傲,这种人在情绪激动之下总会忘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就如现在,这个他已经很久没放在心上的事情,在不经意间就被他当众说了出来。
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可让皇帝这样当面质问出来,他却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来人,抬上来。”苏秉桦也没有等他回答,就让人把一早准备的东西抬了上来。
是几口大箱子,上面还有户部的标志,正是从户部搬来的那些账本。
有的人不明所以,想着今天的早朝真是有意思,前有李轻舟一事还没下决定,中有东方烜和顾华之的矛盾没解决,现在又出了几口从户部来的大箱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对这突然被搬上来的箱子,知道真相的都暗自皱眉,他们没想到皇帝会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难道他不怕公布了真相后引起****,现在的天下可不像看到的那么平稳。
其实苏秉桦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这么做的,平静、安稳的把这件事解决自然是好,可那是对大周好,换句话说,那更多的是对低下的大臣们好,户部出了那么多纰漏,在这大殿之上的很多很多人都不会脱了关系,真要是彻底查清,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法不责众,徒劳无功。
可若是把这件事的一部分摆到明面上来,只要速度够快,加以控制,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等人把箱子放下,他开口道:“有人或许已经猜出来了,也有很多卿家可能很疑惑,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但不管在坐的诸公知道还是不知道,知道的又知道多少,都给朕竖起耳朵听仔细了,连城,念。”
新任大太监总管连城自十二岁入宫,迄今为止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本来一直在御书房整理书籍,作为少数会认字的太监,他被苏秉桦相中,取代了庞有德的位置,为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他向来对皇帝陛下的话是言听计从,又时苏秉桦甚至怀疑就是自己让他去送死,他都能心甘情愿的去。
所以一听皇帝吩咐,甭管这上面写得是什么,他张嘴就念:“开明十三年,户部春税合计征收十八万七千余贯,秋税二十一万一千贯,合计三十九万八千余贯……”
“好,停。”打断了连城还要继续往下念的话,手指有节奏地敲着身下的龙椅,带着丝玩味道:“各位大人对这个数字可有什么看法?”
下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皇帝到底要干什么,对这个数字满意还是不满意,到是曾经和苏秉桦说过有祥瑞的翰林院院正徐达远出班道:“回禀陛下,在我朝太祖年间曾有记载,当时的全年税收最好的也只达到过十五万贯,太宗年间最高三十万贯,如今有近四十万贯入库,实属大丰收之年。”
苏秉桦不置可否,没有说话,只是心里给这位仁兄默默画了个叉,本以为会是人才,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一溜须拍马之辈,只会捡好的说。
刚刚发完顾华之难的东方烜也好像是看不惯这种行为,又一次站出来道:“徐大人说的真好听,想必是在那空无一人的翰林院整天就研究这个。徐院正光说太祖和太宗年间的税收,怎么不说太祖年间的天下只有区区九百万人,太宗年间也不过一千五百余万人口,如何和现在比?怎么不说睿宗(大周第四任皇帝)时期税收曾高达三百多万贯?”
面对东方烜的责问,徐达远也不是盖的,张口就说:“睿宗年间天下太平,各地也没发生过重大的天灾,可在隆兴年间,连年征战,天下男丁急剧减少,至今还未修养过来,当然比不得睿宗盛世。”
“可据我所知,开明四年的税收是八十万贯,徐大人又作何辩解?”
听了这话,徐达远真想当面骂一句搅屎棍,就不能让老子好好拍个马屁了,谁都要喷。
此时何止是他,包括苏秉桦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明白东方烜想干什么,这平时最擅长左右逢源,今天是到处得罪人,完全像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