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成林和陌生人,他不知道该相信谁才是,相信周成林,他又怕陌生人的电话是真的,相信陌生人的电话,他又怕冤枉了周成林县长。踌躇之际,他拿起电话,分别给几个要好的工友打了电话,征询大家的意见。
几位工友告诉他,他们也接到了类似的电话。
这下,庄兴国坐不住了。
如果陌生人的电话是真的,景一郎真的已经携款外逃,潘永和黄静真的已经被公安局收监,河阳纸业资不抵债,很可能要破产,河阳纸业一旦破产,他的几万元集资款就再也无法要来,就会变的血本无归。
自己的几万元钱是小事,要来要不来倒也无伤大雅,关键是工友们的血汗钱,他必须想办法帮大家讨回来。因为,当初河阳纸业打着政府的旗号集资的时候,工友们都持有怀疑态度,对融资行为都很抵触,不愿意交这笔集资款。
但是,上面催的非常紧,一天一调度,一天一总结,与单位业绩挂钩。
当时,分给常林机械厂的任务是三千万,给他们车间的任务就是五十万,他们车间一共二十四人,平均每人两万元。他是车间主任,完不成集资任务,他就落下工作不力的责任,被迫无奈,他不得不放下尊严,低三下四地祈求大家,并带头交了四万元的集资款。
也许是看他的面子,大家看他交了,实在没辙,只好相继交钱。
现在,景一郎如果真像陌生人说的那样席卷集资款外逃,他将是千古罪人,将是帮凶,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帮工友们把这笔集资款讨回来,把工友们的血汗钱讨回来,给工友们一个交代,为此,他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赶到河阳纸业集团大门口。
此刻,河阳纸业集团的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上百口人,大家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陌生电话的可信度,他们都和庄兴国一样,都是头天晚上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或者收到陌生手机的短信赶过来的。
大家见庄兴国赶过来,立刻一窝蜂地围上前,把庄兴国围在了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起来,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景一郎逃了,我们该怎么办?”
有的说:“周处长说话到底算数吗?前天,他们不是答应我们了吗,说一定帮我们把血汗钱要回啦,怎么两天不到就出现这种事了呢?”
有的说:“他们的话,你能信吗?他们的话,简直连放屁不到。”
“是啊,当官的说话都是屁话,表面一套,背地里另一套,不把我们老百姓当回事。”马上有人接过话,大发感慨。
有的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关键我们要团结起来,到县委县政府游行示威,向县委县政府讨说法,把钱要回来,我们的血汗钱不能就这样白白扔进水中。”
“是啊,去县政府,找周成林,他不是答应我们了吗?说最近一定给我们一个说法,现在景一郎都跑了,我看他怎么给我们说法?”群情激昂,市民的情绪越来越高涨。
……
庄兴国理解大家,他们很多人都已经下岗,等着这些钱给孩子交学费,等着这些钱补贴家庭,等着这些钱为老人看病,等着这些钱买房子……
他自己何尝不需要这笔钱。
本来,从常林机械厂下岗之后,他准备和当年几个老哥们儿合伙搞了个机械修理厂,但苦于没有启动资金,工程才没能上马,如果有了这笔钱,他的机械修理厂马上就可以上马。所以,他和大家一样需要这笔钱。、
不过,他答应过周成林县长,代表大家向周成林县长做过保证,他不会再给县政府添乱,也不会再搞出格的事,所以,他努力安慰大家道:“请大家放心,周处长不会欺骗我们的,一定是出现了意外,也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和大家站在一起,向县委县政府讨说法。”
但是,他的话马上被震怒的声音压了下去,甚至有人把矛头指向他,愤愤道:“都怪你,上次不是你答应姓周的,我们就继续在县政府闹,说不定早讨回了集资款,现在,景一郎携款外逃,你说,我们找谁要钱去?”
“是啊,当初,我们就不该答应姓周的。”
“姓周的欺骗了我们,愚弄了大家。走,找姓周的讨说法去。”从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
“是啊,找周成林讨说法。”人群中有人云集响应。
“姓周的******是贪官,大家怎能相信他。”原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人群骚动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数人主张,继续让庄兴国做他们的代表,代表他们同县委县政府交涉,讨要集资款,讨要血汗钱。
有的人不同意,说政府一而再再而三失信于他们,政府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既然政府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交涉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直接去县政府示威,向县政府施压。
商讨间,河阳纸业集团大门口已经云集了几千人,有工人,有教师,有公务员,有基层干部,还有河阳纸业集团的在职职工。
这些职工,为集团出大力流大汗,但是,集团已经半年多没发工资给他们了。同样是在昨天晚上十点左右,他们或接到陌生人的电话,或收到陌生手机的短信,让他们今天早晨赶到集团大门口,和债券购买者一道去县政府请愿。
为了拿到血汗钱,他们遵循陌生人的指示,一早就起床来到了集团大门口,果然,大门口已经聚集了无数的请愿者。黑鸦鸦的一大片,间或有一两声尖利的嘶吼透过嘈杂的人声从手提高音喇叭中传出来:“走,我们去县政府,我们去找周处长,让他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庄兴国尽最大努力想说服震怒的群众,但是群情激扬,根本不容许他做解释,再说,他一张嘴根本无法说服震怒的群众,他只好闭上嘴,躲到一旁,大家浩浩荡荡地向县政府赶去。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所以,周成林根本不曾想到。
早晨,周成林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就往县政府赶去,远远的,他看见政府大院的大门口围满了人,愤怒的市民把大门口围的水泄不通,而且人群中打出无数条横幅,横幅和上次大同小异,主要是“讨还我们的血汗钱!”、“政府做帮凶,欺骗老百姓!”、“非法融资,不得人心”等等,不过这次比上次又多出了几条,有“我们要吃饭,我们要薪金,我们要工作”、“保护工厂,人人有责”、“抓住经济诈骗犯景一郎,还我们血汗钱。”……
除了愤怒的市民,还有一名一身职业套装的女记者在人群中进进出出着,不时的把话筒伸到了市民面前。
一名男性摄相师在女记者后面紧紧地跟着,不时的调动角度,力图以最佳的角度来展现市民愤怒和激动。
见到记者,周成林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棘手性。
记者都好事,事情一旦惊动记者,就会变得更加棘手,所以,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消除影响。他下意识推挪动一下身子,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坐在他身后的梅景阳意识到周成林想做什么,急忙拉住周成林,道:“周处长,我们还是走后门吧。”
周成林摇摇头,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人,不见阳光的事,为什么要走后门?”
梅景阳道:“周处长,你千万别生气,我是为您好,我感觉今天的事太蹊跷,你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开来了几辆警车,车上下来几十名警察,开始维持起现场的秩序,并纷纷劝说围观者不要再在这里聚集。
有些围观的群众比较激动,嚷着要见周成林,让周成林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就这样散去。当然也有些人是出于看热闹的心理,在警察到来后便已经离去。但总的来说,围观的人比之先前非但没有减少,相反增加了不少。他们没接到电话,也没收到短信,刚刚听人说的,纷纷赶了过来。
带队的警员见到劝阻不起什么效果,便口气强硬了起来:“你们这是在非法集会,已经影响到了县政府的日常办公。希望你们马上散去,不然将依据治安管理条例进行处罚!”
女记者听了,可就不乐意了!对着带头的说道:“尊敬的警官先生,我和我的同事正在行使合法的采访任务,而围观的群众也没有进行闹事等非法活动,而是合法地行使着宪法赋予给每个公民的正当权利。您这样说,有失偏颇!”
摄相机镜头很快就给带队的警察来了一个特写。
围观的群众见到弱不惊风的记者同志在为他们出头,受到了鼓舞,更是群情激涌。
警察和群众就这样僵持着。
带对的警察连忙给上级领导拨电话汇报现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