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过得太快,向晚一跤摔进了端王府,却没机会把信息传出去。别说鸽子,连个蚊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李持和烈儿在外面要着急成什么样。她虽然知道扶桑在端王府,这样匆匆地进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端王府什么地方。
端王府她人生地不熟,若是求端王帮忙找人,那就是把他们的目的暴露了,左右都是死路,向晚怒哼一声,一脚踢在了门上。
“姑娘,你要是不愿意嫁给端王,我帮你跑,这个门踢坏了,是要在小丫鬟们的月钱里扣的。”门外突然传来了玩世不恭的女声。端王为了防止狡猾诡计多端的江向晚诱惑别的小丫头帮她逃跑,把江向晚妖魔化之后关进了玉华殿,只留几个人在外面看守着。
“为什么要从小丫鬟月钱里扣?”向晚疑惑不解。
“因为小丫鬟在看守你。”
踢坏的门被整扇移开,穿着紫色衣服的美艳女子从门后出现。
“宋昭?你怎么在这里。”有些东西,七年改变不了多少,比如容颜,有些东西,七年却完完全全颠覆,比如人心。向晚后退一步,背上抵着冰冷的柜子,柜子上的雕花顶着她后背疼痛不止,“你也是端王的人?怪不得当初我把环玦捡回来怀疑环玦的时候,你那样警惕的人却叫我不要怀疑。”
“我……是啊,我确实是端王的人,他早先年培养的医女,是宋澄的姐姐。我也曾辅助环玦潜入到你的身边。”宋昭手里拎了一袋橘子,放在了桌上,“所以每偷了橘子我才会藏到端王府的冰窖去,所以我不敢去太子府找你,所以我……”
“你不生气。”宋昭喃喃地说着,向晚却坐到桌子边,随意剥着一只橘子,边吃边听她说。
“有什么好生气的,早年你与我相遇的时候,端王还没盯上我。你人虽是假的,但是心是真的。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是真的。”向晚剥了一个橘子,撕掉上面白色的橘络扔给宋昭,“人家说橘络是降火的,一起吃才好,你永远改不掉。”
“我知道的,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办法。”宋昭大咧咧地坐到向晚身边,“你真打算嫁给端王?他可是你的……”
“他都不怕我是细作,我怕他做什么。混进端王府,我本来就是为了做王妃来的。”向晚嘴里塞了橘子,说话呜呜不清,说着话时不时抬眼看宋昭一眼。
七年不见,她却还是那样,孤身一人。
那个人,她深爱却不得靠近的人,端王吧。
“谁!”门前有人影闪动,向晚顺手抄起一根筷子“当”的一声便钉在了门上。门外的身影微微怔了一下,犹豫一下便进了门。
“咦,原来江姐姐真的在这里啊,咦,宋昭姐姐也在呢。你们在叙旧啊,不知道江姐姐知不知道,龙玉姐姐当初藏身的地方就是宋昭姐姐说的呢。”原来是环玦,一别七年,原先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已经长成玲珑有致的少女,那样明媚如花的脸庞,说出的话阴阳怪气,看着向晚宋昭的眼神那样怨毒。
“环玦,够了。”向晚的语气清淡,丝毫没有起伏,“我曾说过的,你是块好玉,可惜蒙了拂不去的尘。你不必再在我面前说些龙玉或者宋昭的坏话,挑拨离间对我而言没有用,白费口舌罢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龙玉和宋昭都和我一样背叛了你,你原谅她们,还对她们那么好,唯独不理我,讨厌我?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这不公平不公平!我也不想做坏人!为什么大家都做了坏人,待遇却不一样?”环玦终是绷不住了,跌坐在玉华殿的地板上,涕泪满面地嘶吼着。
“环玦,我和龙玉,人虽是假的,心是真的。你人是假的,心却也是假的。”宋昭朝她伸出手却被她打开。环玦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满是泪水的脸上表情狰狞。
“为什么我是假的!你凭什么说我是假的!江向晚,我恨你,我恨你!”环玦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向晚,跑了出去。
“向晚。”
“没事,她的心长歪了。”
怨憎会,怎能不苦。
娶侧妃嘛,又是那样没什么身份的侧妃,自然一切从简。水红色衣裙一套,随便收拾收拾,水红色盖头一盖,送进装饰一新的玉华殿就算成了。向晚都不知道端王有没有在老皇帝那里汇报自己的存在。
反正也是随便意思意思,向晚听着四下里没有声音,肚子又饿得慌,就掀了盖头自己起来找东西吃。却没想到刚一掀开盖头,就看见端王站在她面前。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她面前那么久,猛地一看见,倒是吓了她一跳。可惜她的神经太奇怪,刚刚反应出来自己应该被吓一跳,却又立刻反应出来眼前这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两人那样不动声色的对峙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喝多了。
“阿荇,对不起。”端王走到向晚面前,紧紧抱住她,刚一开口,向晚便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愣了。
“我不知道宋澄找的是你,我不知道是你去刺杀太子。宋澄说杀手叫江向晚,我不知道是你。我只是嫉妒,嫉妒你喜欢太子,所以我想让你亲手杀了他,这样我才会觉得之前我的感觉是错的。阿荇,阿荇,我一直在找你,我娶了你姐姐做正妃,我还把你弟弟接到端王府来,阿荇……阿荇你原谅我……”
向晚猛然推开端王,站了起来。
“你叫我什么。”
“阿荇,你不记得我了?”端王两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钳住向晚的两只胳膊,让她站起来,“阿荇,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你怎么能爱上太子?阿荇,阿荇……”
“阿荇,阿荇,你忘记了,你说我肩上的银色蟒纹真好看……阿荇,阿荇,你忘记了,你给我跳的那支舞,你头上带着我削给你的簪子……阿荇……阿荇……”
向晚瘫坐在地上,那年那个花园,那个穿着黑衣肩上绣着银色蟒纹的少年,穿着粗布衣服不断旋转的少女,头发上插着普通粗糙木簪,垂下的两条绯红色绸带下面缀着银色铃铛,那阵“哗哗”的铃声。
“阿荇,阿荇,是我啊,不是太子,是我替他去的南疆,是我穿着他该穿的衣服遇见的你……”
原来她遇见的是他,原来不止太子可以穿着那样的衣服。
可那又怎样,向晚坐在地板上昂着头,脸上泪痕已干,发上红绸散乱。原来她遇见的是他,可她爱上的是太子不会变,他害得她弟弟生不如死不会变,他害得她毕姜一行失去了孩子也不会变……她要杀他,不会变。
怨憎会,怨恨着“她不爱他”的端王,怨恨着“杀我所爱”的向晚。
这样的两个人,相遇便如水火,最终只能存留一个,或是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