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高估了穿着禁卫衣服的那些人,绕了两条街便将他们甩开。站在平竹寺禅房门口连连喘气,向晚对怀里已经开始发烧的烈儿手足无措,只好将冰凉的手指放在他额头上。烈儿似乎是饿了,抓着向晚的手指就往嘴里塞,还没长牙的牙床硌得向晚一阵发痒。
“烈儿乖,手脏。”向晚把手指从烈儿嘴里抽了出来,焦急地不断抚摸着他的额头,“扶桑怎么还不来。”
“向晚。”向晚正说着,扶桑从门外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的白玉面具不见了,额角还带着血。
“你怎么了?面具呢?”向晚蹲坐在阶上,腾不出手,示意他过来。“路上遇到了端王的人,没事,面具碎了。”扶桑侧着身子站在墙下,平竹寺前殿烛光传到这里已经变得非常微弱,向晚只能看见扶桑身影的轮廓。
“你怎么了?”
“我没事,面具碎了划破额头,我怕脸上的疤吓到你。”
“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是自己接受不了那道疤吧。”向晚挑眉笑着,抱着烈儿站了起来,整个人在月光下寒冷如冰。
“我找到了一户人家,他家媳妇的孩子没了,说是可以替我们喂养小世子……喂养烈儿。等下还要去找个大夫……”扶桑走到向晚身边,正要进门,向晚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
“里面有人。”向晚将烈儿交给扶桑,微微侧身站着,指间夹着锋利刀片。
“嫂嫂,是我。”禅房里的黑衣女子推门出来,掀开了风帽。风帽下圆润美丽的脸,正是长武公主,三步并两步走到向晚身边,拉着她胳膊就要走,“龙玉叫了人来抓你,我们快走。”
“慢着。”向晚挣开了长武的手,站在扶桑身旁,“你在里面躲了这么久,我刚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
“我……”长武心性耿直,曾容得向晚这样怀疑她,正要甩袖离开,看见向晚怀里嗷嗷哭着的烈儿,又停了下来,扁扁嘴语气委屈,“算了算了,看在我小侄子面子上,我就让你怀疑我这一回。龙玉飞鸽传书给一个女子,叫她来抓你,你刚来时带着风帽,这里月光昏暗,我也看不清,不敢认,直到扶桑回来我才敢认。”
“向晚,公主是自己人,这里不安全,路上说。”三人正说着,就听见从平竹寺前院隐约传来的嘈杂争吵声音,扶桑连忙拉着两人离开。
“太子哥哥去了,他们兄弟间只剩下端王一个,端王那王八蛋,在父皇面前……我在宫里日子也不好过,所幸还有几个亲信。”坐在长武的马车上,长武拉着向晚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我听阿颜说,龙贵妃在昭华殿里发了好大火,我想着那样软柿子一样的女子也会发脾气,真是稀奇,就跑去看,没想到,知道了这件事,龙玉叫那个环玦帮她抓你。”
长武刚说到龙玉叫环玦帮忙抓向晚,坐在对面的扶桑抬头看了向晚一眼,却见她并无表情,眼睛只盯着怀里的烈儿,仿佛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
“龙玉不会。”向晚整理好烈儿身上有些扭曲的小衣服,抬头看了扶桑和长武一眼,“劳烦公主,烈儿病了,求公主帮我们找个大夫,烈儿是早产,身子弱。这是你哥哥唯一的孩子。”
“你不用求,说得那样生分,我自然是要帮的,更何况是你与哥哥唯一的孩子。”长武拍拍向晚手背,叫赶车的小厮快些。
“烈儿是钟毓琉的。”向晚抬头看了向晚一眼,“公主,我们不去宫里,等环玦走了,希望公主还把我们送回平竹寺……我是指我和烈儿,公主在宫里也不方便,就将扶桑带在身边吧,扶桑武功好,也好有个照应。”
“你不要小看我,我也是有武功的,否则怎么叫长武……唉,怎么停了……”马车突然停了,长武掀开帘子,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稚气少年,骑在马上,腰间别着一枝竹笛,一脸傲气。
“放了车上的那个女子。”随着少年的声音,马车周围平地里生出参天竹子,将马车牢牢围住,马受了惊,不住嘶鸣。
“放了车上的那个女子。”长武被周围异景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啊,嫂嫂,找你的。”长武回过神来,才发现向晚已经抱着烈儿跳下了马车,向那个少年走去。“嫂嫂,当心有诈啊。”向晚刚开始那样怀疑自己,现在却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少年这样信任,长武心里一阵不平,愤愤地跳下车来,双手环胸站着。
“温流哥哥,烈儿病了。”向晚抱着烈儿,微微举起,期期艾艾地给马上的温流看,“烈儿病了,怎么办。”
“你的孩子?”温流看了孩子一眼,跳了下来接过烈儿,“还好,受了点风寒,又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什么大事。”
“喂你行不行啊,我家烈儿是早产……”
“公主,他是四先生……”扶桑摁着快要跳起来的长武的肩膀。在旁人看来,烈儿的风寒大概会要了他的命,但在温流眼中,不过小病,有他相助,即便烈儿是早产出生,也能健康平安长大。
“多谢四先生。”扶桑走到温流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走到有光的地方,向晚这才看见,扶桑脸上疤痕歪曲着横贯整张脸,甚至还从眼睑下经过,扶桑当时应当差一点便瞎了。
“我是为了故人的情分,不必多礼。端王现在在满城搜捕你们,你们还是跟我走吧。”温流身上满是药香,烈儿那样小,哪里受得了,在他怀里不住哭闹,向晚只得将他抱了回去。温流整整身上凌乱的衣服,虽然人比扶桑矮了一头,话说得却是不卑不亢。
“嫂嫂,你还是跟我去宫里吧,端王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在宫里的。”看向晚准备跟温流走,长武连忙拉住向晚衣袖,却被向晚轻轻拂开。
“公主一人在宫里也不容易,不如扶桑跟着公主吧。”
“嫂嫂你莫要看轻我。”
“公主,端王那人的阴险,你现在应当已经了解了,公主保重,日后向晚还要仰仗公主。”要想给太子翻案,扶烈儿上位,宫里不能少了自己的人。扶桑看了向晚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温流不会武,她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向晚,殿下让我跟着你,况且公主有自保之力。”扶桑盯着向晚漆黑的眼睛,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嫂嫂,你放心,端王害死了我的哥哥,我是不会放过他的。”长武也跟着扶桑点了点头。
“那你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