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和环玦抱着大包小包回马车那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街边人家依稀透出点火光。车夫站在官离离身侧,替她掌着灯笼,她身上穿着一件绣了梅花的新斗篷,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待向晚走近便打开给她看。里面装着两套袄裙,一大一小,大的是白袄藕荷色蜀锦下裙,还在衣襟上绣着荷花,小的是同色小袄搭配着鲜嫩的鹅黄色下裙。笑着问向晚和环玦。“可还喜欢?”
向晚和环玦接过包裹想向马车走去,却被官离离拦住。“客栈已经订好了,我先把你们安置下来,马车让刘叔去停吧,就在前面路口,不远,走两步就到了。”“好,那去吧。”向晚将给官离离带的糖葫芦递给她,一手拎着包裹,一手牵着环玦向前走。
夜风凉凉的,路上早没了什么人,脚下青石板发出清脆声响,向晚走出几步,忽而觉得不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传来。向晚转身看去,霎时惊得手里东西全散落在地。官离离竟没有移动一步,晕倒在地。向晚忙跑到她身前,扶着背托了起来。把官离离上半身揽在怀里时忽而感觉手里****,借着灯光竟发现已是满手血,向晚忙揭开披风,官离离后心处衣服已经破了,看不清伤口。
“刘叔,刘叔。”向晚焦急地喊。
“怎么了,江姑娘?”
“我师傅受伤了,你快带着环玦把她送去客栈找大夫。”向晚将官离离交给刘叔,自己进了马车。车里满是血腥和熏香味,官离离原先靠着的地方已被鲜血浸透,连毯子上也都是血迹。向晚从马车里的箱子里拿了些止血的药,跟着跑回客栈。
向晚问了官离离房间,进门的时候大夫已经在了,官离离的血止住了,伤到她的东西也被取出,竟是一枚箭头。“这位姑娘伤到了肺,要尽快送回盛京去找名医治疗,否则后患无穷。”大夫留下这句话便摇着头离开了。
“江姑娘,怎么办?”
“不歇了,快,我们连夜走。”向晚坐在床头,把手里一大把乱七八糟药丸往官离离嘴里胡乱塞。“不行啊姑娘,从平江回盛京一路颠簸,这位姑娘身体受不了啊。”向晚半扶起官离离就要抱起她,大夫见状赶忙阻止。“那我们走水路。”向晚推开那大夫的手,“你既救不了她,就不该挡我离开。”
“江姐姐,可是这大晚上的我们去哪里找船?”环玦乖乖地抱着东西跟在向晚身后。向晚歪着头想了想,忙喊来刘叔。
“刘叔,我们来时那船家,儿子叫阿四的,你可认得?”
“姑娘是说司老三?知道知道,可巧他家就在平江,我这就带着姑娘去找他。”说着便引着向晚环玦出去,留下屋里
将已经昏迷的官离离安顿在船舱里,向晚还在后怕。他们从盛京出来的时候,在晚江上弄散了人家的船,去司老三家路上的时候向晚还在担心司老三不肯送他们去盛京。没想到那忠厚老实的汉子,一听说太子府的人受了重伤要送回盛京,二话没说便叫上儿子开船送三人回盛京。
“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向晚正为官离离掖被角,忽听得身后声音熟悉。向晚惊诧回头,竟是当初来平江时在路上见过的那阳光少年,这是他爹的船,他自然是该在这船上的。“阿四?”向晚笑了,“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叫江向晚,叫我向晚便好。”
“向晚姑娘,这位姑娘是……”
“她受了重伤,我们要赶回盛京找名医给她医治。”向晚再看向官离离时眼神担忧眉头紧蹙。
“可巧我略懂医术,向晚可放心让我看看这姑娘?”床头小桌上放着刚刚熬好的药,向晚估摸着凉的差不多了,便端来喂给官离离。可官离离嘴唇紧闭,竟是一口也喝不下去,全流了出来。身上盖着的绣着梅花的大红斗篷更显得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在梦里也是一副痛苦难过的样子。
“你说你的红衣从未沾过血,可惜这第一次沾的竟是你自己的血。”向晚对着官离离低声笑,转脸对着阿四笑得一脸奸诈,“平江县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你一个略懂医术的船家小子,我怎敢将她交给你诊治?”
“姑娘好镇定,平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不该都急得死马当成活马医?”少年阿四笑笑,全然没有一个船家小子的模样。
“四先生?”向晚低着头,突然开口。
“江姑娘真聪明,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少年阿四微怔,竟从脸上揭下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露出的脸正是向晚那日在太子府见过的竹林里的阿四。
“没看出来,胡蒙的,是四先生太沉不住气,先揭了面具。”向晚笑笑,从官离离身边站了起来,“四先生年轻有为医术精湛,还望四先生救救离姑娘。”
“四先生都是他们乱叫的,你还是叫我四先生吧。”冷面玉颜四先生换下向晚的位置,将手里银针拿出。看见四先生拿出银针,向晚识趣的向他施礼,离开了船舱。
又是夜晚的晚江,两岸依稀几点渔火,倒映在江水里,说不出的苍凉。向晚笑笑,拔下头上的铜簪,江上风大,向晚的头发便在夜风中飘舞。
“江姐姐,你怎么出来了。”环玦本在另一边给官离离煎药,她人小又没做过什么活儿,不会点火,几次被呛得眼泪直流,此时更是红着一双眼,搭着头上有些松散的双丫髻,活像只小兔子。向晚笑笑捏捏她的脸。“我们船上有名医,你官姐姐没事了。”“名医?谁呀,这破船上怎么可能会有名医。”环玦晕船,又不爱吃鱼,这一路在船上没吃好也没睡好,所以特别讨厌船,此时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向晚“噗嗤”一声笑了,摸了摸她松散的发髻。“是太子府的四先生,是个医术特别好的大夫,帝师司止的徒弟哦,江姐姐这条命就算是他救回来的呢。”
“帝师司止?”听到这三个字,环玦眼睛亮了一下,却又呆呆地摸了下头发,“帝师司止是谁啊?”
“对啊,你才多大,怎么会知道帝师司止是谁。好了啊,别偷懒了,快回去看着火,官姐姐有名医照看,呆会儿醒来没有药可怎么办啊?”
“啊对,我去看火。”环玦笑着举着小扇子蹦蹦跳跳地回去,留下向晚一人在甲板上,看向船头方向。帝师司止,司老三,这传说中神奇的帝师,还真是大隐隐于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