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就完了?”留扶桑在山上处理残余事情,太子领着向晚已坐上山下的马车,“这么快就完了,那南疆的官员怎么会治理了这么多年还没治好?连朝廷赈灾的钱都被截去了?”
“一群饭桶罢了,他们又不敢以身犯险深入匪窝去探听消息,张浩他们占据着虎头山地形,只需防守便可保自己安康。何时会下来作乱南疆官员又不知道,赈灾的钱抢了就跑,南疆官员能奈他何?”太子的左手被仔细固定好,他怜惜地看看自己的手,又幽怨地看看向晚,总觉得就是因为这个人,手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
“那……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回京。”
“现在就回京?那扶桑呢?”
“不是我们,是你和扶桑他们一起走。”马车行至一个能看见晚江的山坡,太子看了看外面的晚江,眼含担忧,“我已经叫人去回禀皇上了,这是个好机会,我不能放过,近几年老六太张狂了,我要留下协助南疆官员把晚江大水治理好再回京。”
“可你的手伤还没好,万一废了……”向晚语气淡淡地,听不出一丝着急。“万一废了,关你何事。”太子调笑着捏住向晚下巴,看了眼她身上的嫁衣,“万一废了,你难道要以身相许照顾我后半辈子?”“我就是怕这个。”向晚白了太子一眼,脱离太子禁锢,靠着马车壁淡淡笑着,“你这手怎么说也是为了我,万一真废了,讹上我,我真是倒大霉了。”
“和我在一起你就觉得这么倒霉?”太子顿顿,“放心,我绝不会废了的,天顺不需要一个手足残废的人来做太子。皇上也不想要一个手足残废的儿子。”
“皇上,是你爹吧?你不应该喊他父皇么?”太子语气很冲,向晚不免有些奇怪。
“我没有爹。”
“殿下,我来接小晚儿了。”马车忽然停下,官离离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太子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去。
“殿下保重。”向晚朝太子俯身施了一礼,转身挑开帘子离开。
“江姐姐。你没事太好了。”红衣窈窕的官离离身边站着的环玦一看见向晚便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腰。“你与殿下成亲了?”官离离看着向晚一身已有些脏了的鲜红嫁衣,微微笑笑。“骗那些人的。”向晚扯扯衣袖,拍了拍上面的灰,和官离离一起上了马车。
这一趟到南疆来,只有大半月,还没看过什么风物便要回去了,向晚心系龙玉,自然想早早回到盛京,只是环玦,一路上凡是路过繁华的集市,都要挑开帘子偷看,扁着小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离姑娘……”
“叫师傅。”
“师傅,从南疆到盛京要多久?”
“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从这里到盛京……其实……我也不知道。”官离离摸着头上的流苏,将交织缠绕在一起的穗子解开,“想说什么,说。”
“反正我们三个在太子府都是没名号的,早回去一天晚回去一天也没人知道,能不能再这里留一天,我想带环玦逛逛。”向晚讲完,环玦突然开心笑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官离离,似乎在乞求官离离同意。
环玦不过是个小姑娘,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的地方,太子府终日冷冷清清,她只认得向晚和官离离两人,可两人还总是不在她身边,这一次好不容易出来,又一路被追杀,颠沛流离,好容易刚刚结束事情,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太子府,向晚看出她心情不好又不好意思说,便替她开了口。
“那……下午时大概能到平江,到平江你再带环玦出去玩吧。”官离离靠在马车壁上,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看着环玦和向晚那么开心,也不忍扫了她们的兴致。
“多谢师父。”“多谢官姐姐。”向晚与环玦开心地对视而笑。
官离离远远地看着她们欢呼雀跃的样子,也微微的笑了,似乎后背上的伤不再那么疼了。那些山匪真是彪悍,都成了瓮中之鳖还能咬人,扶桑也真是傻,居然就那样用后背对着自己的敌人。胸口憋闷,官离离捂着胸口轻轻咳了几声。“师傅病了?”向晚心细,那样轻微的咳嗽声都被她听见了。“无碍。”胸口憋闷得厉害,官离离也在奇怪,一个石头怎么竟能将她砸成这个样子。
“你看你,还穿着嫁衣,要是这个样子回太子府,京城里的人还以为南疆的官员给殿下送小妾了呢。”官离离笑笑,脸上施了脂粉,看不出虚弱苍白,只是声音弱了许多,“等到了平江,我给你买身漂亮衣服,也算是我这个做师傅的……咳咳……咳……”
官离离话还没说完,突然呛咳不止,肺里传出风箱一般的呼呼声。“师傅,你怎么了?”“官姐姐,来喝口水。”向晚和环玦手忙脚乱,一个忙着给官离离倒水,另一个忙去给她拍背,却被她拦住。“我没事,在山上喝了点风,又有些累了,歇一会就好。师傅我是这么虚弱的姑娘么。”官离离斜靠着,声音回复以往的清朗,向晚忙拿了毯子给官离离盖上,“你们聊你们的,我睡会儿,到了平江叫我。”
马车平稳飞快,向晚和环玦低声笑闹,正说到开心出,马车一震,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怎么了?”
向晚和官离离齐齐开口,原来官离离背后疼痛难忍,又担心半路又虎头山残匪来袭,一直都没能睡着。“师傅醒了?”“回官姑娘,是个公子,自己一个人。”车夫刘叔的声音传来,官离离示意向晚下去看看。
“师傅,我武功不高。”向晚扁扁嘴,她们三人中只有官离离武功最好,万一有什么危险,她下去也好保三人平安。
“可是师傅困啊。”官离离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妖娆抚媚的夸张样子逗得环玦一直发笑。
“官姑娘,这位公子要找一个穿嫁衣的姑娘。”刘叔的声音又传来,官离离翻了个白眼示意向晚看自己的衣服,向晚无可奈何地下车。
“张公子?”向晚刚挑开帘子,没想到看到的竟是那个匪首张浩的儿子,张悉昙。
“姑娘叫我悉昙便好,还未问过姑娘芳名。”张悉昙对向晚一拱手,他身后马车帘子露出一条缝,里面坐着个中年男子,如同呆傻小儿一般玩着自己脚趾,呵呵笑着。
“江向晚。”向晚看着那男子,正是张悉昙的父亲。“还请姑娘代我向殿下道谢。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姑娘也看见了,我父亲现在如同三岁稚儿,只知吃喝玩乐,还请姑娘向殿下复命。”张悉昙回望父亲,苦笑道,“我父亲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我出卖了他。”
“你就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些?”
“是,我和父亲不一样,我只想平淡度过余生,还望殿下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张悉昙顿顿,抬头看了向晚一眼,“太子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现下虎头山山匪只剩我和我爹两人,还望殿下放过我们。姑娘告辞了,后会有期。”
张悉昙驾着马车带着他呆傻的爹爹走了,留下向晚一人在原地,“虎头山山匪只剩我和我爹两人”如晴天霹雳,震得向晚一阵心惊,李承赫他,竟如此赶尽杀绝?
“江姐姐,江姐姐你怎么了?官姐姐叫我来喊你回去。”环玦跑到她身边,看到向晚呆站在原地,摇了摇她的胳膊。“没事,我们回去。”
“怎么了?”官离离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向晚一回来,官离离看到她的表情,便觉得有蹊跷。“虎头山山匪,无论老幼妇孺,是不是都死完了?殿下叫扶桑处理的余事便是这个?”向晚僵坐着。“这虽残忍,可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他是好人,他心里也很苦。”“可惜我不懂他的苦。”向晚扭头看向窗外,不再出声。
马车到平江时,还没到申时,正是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你带环玦去逛逛吧,等等我直接去问问哪有布庄,逛够了就回来,我们晚上就在平江找个客栈先住下吧。”官离离斜靠在马车里,似乎不想起来的样子。“布庄哪有成衣啊。”向晚拿着官离离给的银子,拉着环玦就要出去。“银子砸下去自然有了。”官离离懒懒地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官姐姐真是财大气粗。”环玦笑道。“再不出去刚刚给的银子都没收。”环玦忙做了个鬼脸,拉着向晚的手跳了出去。
平江是个大县,平日集市上人也挺多,热热闹闹的。向晚拉着环玦走在街上,一身红衣极为扎眼,向晚也浑然不觉。“环玦,你想要什么,姐姐买给你,反正是你官姐姐的钱,不用白不用。唉,买冰糖葫芦吃可好?”街边有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向晚拉着环玦走了过去。
“要三串,一串包好。”“江姐姐真好,还给官姐姐带东西吃。”环玦拿着红红的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怎么说也是她的钱,不知道这些小孩子吃的东西她爱不爱吃。”向晚看着手里包好的糖葫芦轻声说。
“唉,环玦,看这个漂亮么?”向晚把手里糖葫芦都给了环玦,拿起路边摊子上一对簪子看。簪头是铜片做花瓣穿起来的莲花,中央一颗墨绿玉珠,莲花下有一片小小同心结状铜片,缀着三条流苏,中间一条的顶端还串着一颗玉珠,看起来朴质美丽。环玦梳着双丫髻,向晚随手将对簪戴在环玦头上,不由分说地付了钱。
“江姐姐对环玦真好。”环玦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簪子,鼻子一酸,眼眶发红,“从来没有人给环玦买这个。”
“姐姐现在没钱,只能给你买这个,等姐姐离开太子,多杀几个人挣点钱,就给你买好的,吃好的穿好的,带你去所有好玩的地方玩好么?”向晚拿着糖葫芦,一口一个吃得开心。
“不要,江姐姐,不要杀人。”环玦突然停了下来,拉着向晚委屈地说。
“环玦,你真是善良的孩子。”向晚感叹道。
“我不是……我怕你受伤……”环玦低头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你还真是认亲不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