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跌下去的时候“哈嘿”一声大喝,生生让太子笑得差点喘不过气。
“不要笑了。”向晚黑着脸,看着坐在地上笑得呛咳的太子。“咳咳……江向晚,你这人真有趣。”
“别笑了!”向晚恼极了,刚刚那一声大喝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自然反应。还不是为了保住这个混蛋太子。向晚越想越恼,捂着通红的脸蹲坐在地上,幸好刚刚火把灭了,太子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
“李……殿下,你还有没有火折子。”他说过让她喊他李承赫,话到嘴边,却喊不出口,官离离说得没错,他们之间确实有着天堑之隔。“没了,就那一根没湿,被你丢火堆去了。”太子摊摊手,对面的向晚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向晚蹲着,恼极了,刚刚想到吃烤兔子,便激动的什么都不顾了,一失手便将火折子丢进了火堆中。
“不过你倒也是一员福将,竟带着我摔进这样一个斜坑里,倒省得我们去找山洞了。”太子啧啧出声,伸手摸摸,发现上面竟是岩石,只是太黑,完全看不清到底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你怎么突然自称‘我’了?”向晚蹲在太子面前,太子一身白衣好认极了,即便是这样的山洞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也是人。”太子横了她一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根本看不见,不觉竟为着自己这个纯动作轻笑出声。
“你又笑什么!”向晚气急,便要站起来,太子连忙出声阻止。“别……”太子话还没说完,只听“梆”地一声,向晚的脑袋狠狠地装在了头顶的岩石上。“你真是……笨得太有趣了。”太子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外面的天彻底暗下来,向晚连太子那一身白衣都看不清了,周围是慢慢变黑,倒也不觉得难受。“殿下。”向晚倒是不怕黑,只是对面坐着一个人,看不见,确实挺难受的。
“怕么?”两人静静对坐,外面一阵风声,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飘进斜坑,雨终于是下了。“冷不冷。”
太子的声音很好听,声线很平,却清澈温暖,莫名地让向晚安心。太子摸索着身前的向晚,抱在怀里,斜靠着洞壁半卧,呼吸喷在向晚头顶,暖暖的让向晚一阵慌乱。“不怕的话,就快些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哦。”向晚在他怀里轻轻扭动,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殿下。”
“在。”
“为什么我们从悬崖上跳下来会受这么重的伤?”
“江向晚,你是白痴么?”太子语气无奈,又想笑,“你听说书听多了吧?难道还想着毫发无损地下来,捡了本武林秘籍,还是被帅气英勇的侠客救走?你我都会轻功,还摔成了这个样子,你以为你是说书的嘴里那些人天仙儿么?”
“哦。”向晚老老实实地闭嘴,头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以后少去听那些胡扯的东西。”
“哦。”
……
“殿下。”
“恩?”
“没事”
……
“殿下。”
“又怎么了。”太子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迷糊不清,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这边……漏雨。”
向晚制听到他一声叹息,右手绕过她身子摸了摸,向晚半个身子都泡在了雨水里,湿哒哒的。向晚轻,太子右手揽住向晚,翻了个身,互换了位置,自己躺到了湿了半边的泥地里。
“现在好了么?”太子从梦里被弄醒,声音沙哑。
“殿下,我睡不着。”向晚淡淡说着,趴在他胸口揪着手指玩儿。“睡不着么,恩,那就跟我说话。”向晚感觉太子扭了头对着她,暖暖的气息喷在脸上,温热痒痒。“我想要殿下的命,可殿下为何对我那么好。”向晚瑟缩着,微微发抖。和太子换了地方才发现,原来这边是风口,带着秋雨水汽的风吹进来,冷冷刺骨。
“不知道。对你好便是对你好,要什么理由么。”太子顿了顿,将揽着向晚的手臂收紧了些。“殿下,端王这样一直追杀你,你不难过么?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想到江府后院的那个少年,向晚一阵抽心。
“李承泽他,他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皇家的事你不懂,我不是皇后亲生的孩子。我母妃现在还呆在冷宫受苦。那年我母妃糟了诬陷,被打入冷宫,我以为一味锋芒毕露,讨得皇上欢心,便有机会救出母妃。可惜,我太蠢了,也招到了后宫那些女人的嫉恨,差点害死我自己和母妃。后来求皇后庇佑,才逃过一劫。我能有今天,多亏皇后,和皇上心里我母妃残存的那一点点好。”太子说着,似乎陷入回忆,向晚想看清他的样子,努力眨眨眼,最后还是放弃了。
“可惜从小就和母妃分开,为了皇上和皇后的欢心,也不敢去看她,我已经快忘记了她的模样。成为储君,救她,再到登基为帝,将她奉为太后。这都是她强加给我的,也不曾问过我想不想。”太子说着,自嘲地笑笑,“我这一生,不过是在完成她的一个梦想。”
“殿下。”
“所以我有父有母,还不如你无父无母来的自在快乐。”太子说着,声音渐渐低沉。
雨渐渐大了,外面头顶上似乎有水流冲刷的声音,淅淅沥沥。“殿下殿下,你听,我们像不像躺在船里?”向晚跳跃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什么开心事,“共眠一舸听秋雨。”
“是么?”太子轻笑出声,将向晚揽得更紧,“那可别‘小簟轻衾各自寒’啊。”
“殿下。”
“在。”
“没事了。”
……
外面的雨不曾停过一瞬,头顶的水流之声淅沥动听,到底是累了,虽有些冷,向晚还是睡着了。
“让我去找他们。”扶桑焦急地嘴上起了个水泡,坠在唇上随着他动作一颠一颠地,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太子随着向晚跳下悬崖后,官离离急得当时就要跳下去,手忙脚乱地将端王府的人抓了回来,到底还是让宋澄跑了。
外面下着大雨,官离离急得都快疯了,一直闹着要去找他们。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音,眼见天已经黑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扶桑一直拦着,官离离急得几乎想拿刀砍了他。
“官姐姐……”官离离衣角被扯了扯,环玦到底还是小孩子,看到向晚从崖上跳下去,吓得呆了,现下有些好转,却又哭得喘不过气。官离离心疼,一把将环玦扯进怀里。“丫头别哭,官姐姐带你找你姐姐去。”
“阿离。”扶桑无奈地挡住她。官离离急,他知道,太子几乎是她的性命。可这里已经够乱了,大晚上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带着孩子跑出去,万一再出什么事,扶桑真的顾不顾来了。
“扶桑,你不找,我去。别拦我。”披上蓑衣斗笠,官离离眼神凌厉地挑开扶桑的手,拉着环玦冲入雨中。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了身。扶桑眼底的喜色还没浮出,却又生生灭了。官离离拿出小心放好的珍珠发簪,别在斗笠之下的头发里。
“你还真是,时时准备为他赴死啊。”扶桑苦笑一声,看着官离离和环玦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