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行人要赶着去南疆,江长宪不敢多留,第二天便送一行人上路,临行时握着太子的手,一副依依惜别的恶心模样,向晚不禁一阵恶心。
“怎么,舍不得走,你姓江,平江人,莫非你也是江家的?”已经坐上马车,启程前往南疆,太子坐在正位,向晚坐在他左边。马车离开的时候从江家绕了一圈,向晚挑开帘子一角,看向那深深庭院。
“谁说平江人、姓江、就和他家有关系,我娘姓江,我随我娘姓。”向晚淡淡说着,一向清明灵动的眼睛微微眯起,好似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却死死盯着那东南角的小小院墙。那里有个失去人类本能的少年,却是她心之所向。
已是深秋,车外枝叶凋零。总赖东君主,向晚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捏着的帘子一角。太子端着架子坐着,看着向晚难过的样子,他从小嘴笨,不会安慰人,伸出手放在了她脖子上,权当安慰。
“本王……”太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马车突然停下,“扶桑,怎么了。”
“回殿下,之前与我们分开的山水姑娘她们找过来了。”
“殿下,我回来了。”山水标志性爽朗声音传来,挑开帘子径自钻了进来,看到向晚的时候明显一愣,笑得一脸掩饰,“江姑娘在这里,那奴婢先退下了……”
“不用,我去找环玦她们。”向晚起身,许是女人的天性,见不得别人和自己穿一样的、用一样的,向晚对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样脸的女子打心眼里厌烦。只是嫉妒,嫉妒她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向晚暗暗想。
“你去哪。”太子伸手抓住要离开的向晚,猛地一扯,害得向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山水看到这样的场面,知趣地向太子施礼退下。“江向晚,你跟山水置什么气的。”太子将向晚双手反剪在身后,逼迫她直视自己。
“她姓什么。”向晚自嘲苦笑,一双眼睛满是苦痛。
“姓顾。”太子皱起眉头,似乎听不懂向晚想说什么。
“顾山水啊,李承赫,你喊我一声‘向晚’来听听。”向晚扯扯嘴角笑了,挣脱太子的禁锢,用一只手捏着他下巴。“你吃味儿了?”太子挑眉,蓦地心情大好,“你这是在调戏本王么。”
“我嫉妒罢了。”向晚松手,瘫坐在马车里铺着的软垫上,“我嫉妒她,嫉妒她一生无忧,嫉妒她有爹有娘,嫉妒她能那么爽朗开心的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她。”
“来本王身边可好?”太子语气清淡,目光热切,“本王给你一生无忧……”
“殿下,顾小姐高堂在何处高就?”
“禁卫军统领副官,怎么了?”
“依殿下看,将顾小姐嫁与殿下,可否合适?”向晚轻轻掸去身上浮尘,坐回原来的地方,漫不经心地捋着自己头发。
“不合适。她爹虽是禁卫军统领副官……”太子说着,突然一顿,“你想说什么。”
“顾小姐这样的身家都不能嫁与殿下,殿下以为,以我一个无父无母来历不明的孤女,何德何能敢奢望在殿下身边?便是做小也是明媒正娶进门,殿下难不成要我……”说到这里,向晚淡笑停住,转头看向车外。
“向晚……”
“殿下还是连名带姓喊我江向晚吧。”向晚淡淡说着,扭头不看太子。两人漠然坐着,各怀心事,车轮“咯吱咯吱”的声音塞满马车。
“殿下……”沉默片刻后,向晚声音清淡开口,语气无丝毫波澜,“若有一天,我为殿下死了,望殿下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太子懒得睁眼,斜斜靠在狐裘的垫子上。
“一、替我照顾环玦,二、江府后院有个被做成蛊人的少年,他额头上有个新月形状的疤痕,求殿下救出他,三、求殿下救出现如今被关在端王府的龙玉。”向晚顿顿,“我活着,也就牵挂这三件事。”
“龙玉?”听到第三个名字,太子猛然坐起,挑眉放声狂笑,“你是说,端王府的龙玉?难不成是你视若性命的那个人?江向晚,你还真是……啊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向晚扭头瞪着太子,几乎气结。
“江向晚,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人太没心机,笨得太可爱了。”太子一阵大笑,几乎被呛到。向晚扭头看向车外被马车带起的落叶,暗暗咬牙发誓再不理那可恶的太子了。
龙玉。向晚眼神暗暗,宋昭之前也提醒过,可向晚没办法去怀疑龙玉,她这一生,大概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龙玉家的那两年。龙玉是善良得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的姑娘,也没什么心计。当年在从破庙里,不顾爹爹反对将奄奄一息脏兮兮的自己抱回家,那么温柔细致地照顾。向晚把头抵在马车的窗框上,想着想着不觉竟睡着了。
“江向晚,醒醒!”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快了,颠得她头痛,太子急促地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向晚厌烦地睁眼。“又怎么了……”向晚话音未落,整个人被太子一扯,落入他怀里,刀剑破开布料的“噗嗤”声从身后传来,向晚惊醒,刀片闪着寒光穿破马车壁,露出长长一截,忽而又缩回去,换了个方向,几乎将马车戳了个遍,不堪重负的马车顷刻散架,太子护着向晚从马车外的刀剑阵下逃出。
“你不是杀手么,还要主子我来保护你?看来本王要好好想想,以后你在太子府该做什么了,吃白饭吃的脑子都锈了么。”太子嘴角一挑,将向晚护在怀里同时还不忘讽刺向晚一番。
向晚落地时拖着太子就势一滚,已经抓了一把石子在手里,随便出手已伤了两人眼睛,夺下两把刀,一把随手丢给太子,挑眉一笑,回敬太子。“殿下吃皇粮吃的胳膊腿儿都钝了么?”
这一次来的刺客实在不少,上次晚江遇袭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官离离和扶桑被围困,不得来救太子,还被不会武功的山水拖累。这边围攻太子和向晚的杀手人数更多,向晚本就不擅长用刀,又苦于手边没有暗器,一把小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渐渐已成了太子的负累。
“江向晚。”向晚一个不小心,手里刀便被挑开,太子心急,一时也落了下风,“跑啊。”向晚无奈,慌不择路地跑开。自恃极好的轻功,却也跑不过身后的端王府高手,杀手中竟有一人使长鞭,就那么随手一挥,向晚的脚被勾住,硬生生拖倒在地,落入敌手。
太子那边援军赶到,任他端王府高手也无奈太子府人多势众,扶桑兴冲冲地带着太子府侍卫一路追赶,追至一个悬崖。平江多山,那悬崖高耸,眼看端王府杀手无路可逃时,杀手身后有一人,拎着一个穿青色裙子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向晚,扶桑一时犯了难。
“哟,是想用本王府里一个下人威胁本王?”太子一副阴险而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你们丢下去吧,扶桑,上,全抓回去重重有赏。”
“别以为小人不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激将法。”那抓着向晚的蒙面男子扯开蒙面布,竟是宋澄,“前几日在晚江殿下不还是奋力救她么,家花不如野花香,更何况是这样会扎人的野花……”
宋澄还没说完,向晚一口吐沫喷在他脸上,向晚看向太子时无奈笑笑。“拖累殿下了,殿下还记得刚刚答应我的话么?”
向晚说罢,挣脱宋澄禁锢,纵身往悬崖下跳去。向晚闭上眼睛,耳畔风声呼啸,她听来竟如天籁,不觉笑了。
下落不过一瞬,向晚听得耳畔风声骤减,下落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似乎被揽入谁怀里,向晚不解睁眼,发现太子竟陪她跳了下来,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握着刀,试图插入山体缝隙来减弱下落的速度,刀身已经断掉一截,太子握刀的手鲜血淋漓。“殿下你……”“救龙玉那个要求太难,本王做不到,还是陪你一同赴死吧。你不是会轻功么,赶紧动动啊,还真想着死么?”太子嗤笑,下落中说话艰难,他嗓子已经嘶哑。听了他的话,向晚连忙调整身形,无奈发现,在空中没有借力点,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太子伸腿试图去踩山崖上伸出的石头,却被弹开,向晚几乎听到他腿上骨头崩裂的声音。
下落的速度太快,向晚伸手去抓长在山崖上的树木,不是把树枝拽断,就是在手上留下深深血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向晚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下面是水潭,抱紧本王。”太子清暖声音在耳边响起,向晚安心紧抱太子,将脸埋在他怀里。
入水时耳畔霎时安静了,死一般的寂静,向晚怕极了,紧紧揪住太子的衣服不敢松手,胸口如同堵了一团污血,口鼻之中全是血腥味,那味道浓重恶心,生生将向晚冲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