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冷了起来,向晚在清心殿院里架起火堆,木棒上串了鱼来烤,时不时有几片落叶被风吹到火堆里,烧得劈啪作响。坐在清心殿内殿门前最后一个台阶上,向晚举着串了鱼的棍子发呆。
太子给的解药只有一颗,只管三个月,向晚本想偷偷带给宋昭看看,能不能按着里面的药配出来,可转念一想,现下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只好先服了那一枚只管三月的解药。在太子寝殿院里公然生火烤鱼,清心殿人来来回回,也没一个管她,太子对她娇纵,下人自然对她恭敬。
“哪来的鱼?”熏风袅袅红裙摇曳,正是多日不见的官离离。“厨房偷的。”向晚头也不抬,将鱼翻了个面儿,懒懒开口。“你倒清闲,南疆那里都乱成了一锅粥。”官离离摆摆手,遣散清心殿剩下忙碌的下人,坐在向晚身边。
“我倒想忙,你主子不让。”向晚扁扁嘴,手里烤鱼散发出扑鼻香气,拎着鱼送到官离离嘴边,官离离轻轻后让,躲开了她的鱼。
“你和殿下……”
“不****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晚无奈笑笑,咬了一口鱼肚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猜猜就知道了。”
“你是来路不明的杀手,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你和他之间,不过一步之遥,却也是天堑之隔……”官离离看着向晚,担忧地笑笑。“不用说了,我都说我知道!”向晚突然恼火,将手中烤鱼丢的老远。“小晚儿……”官离离站了起来,把手放在向晚头上,向晚没有抬头看她,不知她是什么表情,“我只是,不想让你重蹈她覆辙。殿下也是真珍惜你,那天你差点死在他手里,又昏迷三天,他急得恨不得杀了自己,日日守在你床前。”
“你不嫉恨?”向晚歪着头,想了想先前刚一醒来时太子受气包般窝在她榻上,胡子拉碴的落魄样子笑了。若没记错,眼前的官离离也是喜欢太子的,此时如此亲近自己,联想到那日在憩梧阁的事情,向晚不觉后退两步。帝里天家这些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向晚自己有个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不敢不认栽。
“我嫉恨你做什么。你不必怕,我若是恨你直接找你拼杀便是,那些手段,我也是不屑一顾的。”官离离低头想想,复而抬头补充道,“也罢,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等下,你不是要教我徒手杀人么,师也拜了,头也磕了,你不是想赖账吧。”官离离转身要走,被向晚扯住袖角,官离离回头时刚刚那个突然恼火的人儿已经不见,向晚带着淡淡浅笑站在她身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官离离牵起向晚的手,看看她剪得圆润的指甲。“你的指甲一直留得很短?”“对啊,指甲留长了,总是会积些灰尘……”官离离伸出自己的手,那双手嫩如新藕,十指尖尖,长长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珠光。
“徒手杀人可靠的就是这双手,这指甲啊。”说罢,官离离将双手收回袖中,“待你指甲长得够长,我便来教你徒手杀人。”
官离离袅娜地出了院门,向晚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的进了内殿。在平素吃饭的桌子坐下,向晚趴着不知在想什么,时而掏出自己的手看看。
“困了便去榻上躺着,也不会有人笑你什么。”太子标志性清淡温暖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向晚一惊,猛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看着他。太子一身玄色朝服,懒散的坐在太师椅上,站在身后的扶桑低低嗤笑。
“你来干嘛。”向晚如生气的孩子,瞪着眼看他。“这是本王的寝殿,本王还不能来么。”太子靠着太师椅,手里的红木盒子正是装太昊印的那一个,“这太子府你当自己家便好,只是,憩梧阁,不要再去了。”
“你还是不信,我没有害钟毓琉,我也不稀罕跟她斗。不信算了。”向晚本来生气地站了起来,复而又坐下,语气无奈极了。
“谁说不信你,有人谋害本王的妻子,这事不如交给你来查,你自己还自己一个清白,可好。”太子言罢,向晚竟开心地站起,本萎靡不振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清亮,冲太子娇俏一笑便要出门,“且慢,院里你丢的烤鱼,给本王弄干净了再走。”向晚哪里顾得上这些,一听能还自己清白,登时使了轻功便跑,丢下屋里两人无奈叹息。
“殿下,她真是赖皮啊。”扶桑笑笑,将手里一直捧着的信封递给太子。“本王惯的。”太子收起手里红木盒子,正要打开信封,被桌上一叠纸吸引住了注意力,淡笑着抽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张皱皱宣纸,“两相思兮两不知。”太子轻轻笑笑,小心把纸叠了起来,抽出信封打开。
“老六果然憋不住了,南疆水患匪患严重,他本本上奏,力荐本王去治理。”太子合上信件,随意放在桌上,仰头靠在太师椅背上,闭上眼,眉目露出疲色,“他倒是走的一步好棋,现下天顺兵力衰竭,本王是太子,南疆之民听说本王前去治理,定然觉得朝廷重视,民心凝聚,安抚人心。若本王败了,他们知道本王昏庸,非兵不利,将之过也,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本王若成了,是他推举之功。这好处,他能想到,本王能想到,父皇定然能想到。”太子微微叹口气,“本王始终是众矢之的啊。”
“不如殿下胡编个借口,推了算了。”扶桑淡淡开口。“本王若就那么推了,老六定趁机参一本,说不定本王装昏庸这事都会被捅出来。你想想,年幼时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长大后江郎才尽。父皇本就心存疑虑,碍着母妃才没有彻查……”太子坐起,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这么多年,幸亏他还记着母妃,否则,本王都不知道被废了多少次。”
“殿下不必担忧,废立太子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皇上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本王知道。”
“那殿下是准备去南疆了?”
太子突然坐直身体,眼中云波诡谲,手中信纸被握紧成团,依稀可见末尾“平江江氏”四字。
“当然,另外,想办法哄江向晚一起去,我们顺道再从平江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