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憩梧阁冷冷清清,有些小丫鬟早不知跑到哪去了。太子那夜在太子妃这里歇了一夜,本来府里众人都以为太子妃时来运转了。可惜不过一会儿,太子妃在清心殿吃了瘪的事情就传的满府人尽皆知。太子妃丢了大脸,被太子禁足在憩梧阁不让出去。
这一来,府里人对被太子藏在清心殿的那一位更是好奇得不得了,人人都想去看看那姑娘是不是长得比太子妃还美,可清心殿有扶桑,来看江向晚的人,连台阶都上不去。
“江姑娘,您老在府里可是出名极了啊。”扶桑站在门口抱胸,嘴里叼了根不知从何处拔来的草。
“扶桑大人,这天这么热,你整日闷着那个面具,热不热啊,不如拿下来吧?啊?”
在清心殿这几日不愁吃喝,腰上伤口也让向晚活动范围极小。长日无聊,向晚就只能研究扶桑脸上的那个面具,白玉雕成这样薄薄的面具倒是罕见,不过向晚更关心的倒是那张面具下的脸。
“哼,小女子懂什么,这面具一带,大爷我整体气质就神秘多了。”
向晚呵呵一笑,想着若是哪天伤好了手脚利落了,一个小石子砸去也就看见面具下神秘的脸是长成什么样子了。
“江姑娘,您老在屋里多呆一会啊,大爷我去找下离离。”扶桑抽出嘴里的草丢掉,江向晚这几日乖极了,哪都不去,拉她出去都不去,扶桑想,这样一个病号,整日防什么一样防着,确实无聊极了。
江向晚也知道他喜欢西苑那个官离离,怂恿了几次,扶桑到底还是没忍住,屁颠颠地去了。
“情这一物,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啊。太子爷,这句我懂了。”向晚啃尽手里的杏子,杏核捏在指间,看准窗框一出手,杏核砸在窗框上一声脆响。
“出来吧,都走完了。”窗下探出个头,像是个小太监的样子,可眼神语气都老练多了。这几日扶桑不走,江向晚一直没机会和他接上头。
“王爷对姑娘的表现满意极了,没想到姑娘那一阵打闹,竟将自己顺利送进太子府……”顺利进太子府,向晚浅笑,若不是太子亦有所图,哪有这么顺利。
那人一通话,没一句重点,向晚听着烦极了,“快说重点,他要我干什么。”
“想必姑娘已经知道了,现在太子妃正是钟丞相最疼爱的嫡女。因这嫡女的关系,朝堂之上丞相多辅助太子。王爷希望,姑娘能让太子妃娘娘失宠受屈,闹得丞相与太子反目便好。”向晚一斜眼,笑笑。
“告诉你家王爷,事成之后把龙玉身边那小姑娘给我送来。”
“姑娘以为,您现在能跟王爷谈条件么。”那太监声音尖细,听得向晚恶心极了。
“不能啊?那好吧,让王爷杀人吧,杀了龙玉,杀了环玦,我在太子府,你们反正是杀不了我,那我就把你们要干的这些事全跟太子说,看最后死的是谁。”向晚一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这……姑娘的要求我定会向王爷回禀,还望姑娘配合。”那人消失在后窗,向晚将杏子摆了满桌,又全挥到地上。
不过是让太子更讨厌那个美丽的太子妃嘛,这有何难。
那太子妃因自己被禁足,肯定已经对自己生恨,这更方便自己嫁祸。
向晚想,巫蛊怎样,在太子妃床里藏个小布人,写上自己名字,扎满小针,再装个几天的病,暗示太子去找太子妃算账。向晚摇摇头,不行,万一这巫蛊之术是真的怎么办。那么,扎太子?向晚又摇摇头,万一把太子咒死了,自己小命也保不住了,还指望太子给她弄解药呢。
陷害人,不如诱导那人来陷害自己。
太子也不是瞎子,若知道自己枕边人是那样恶毒的女子,定然不会再容她。向晚脑中一片混乱,自己这不就是在算计那个无辜的太子妃么,自己竟然也是这样恶毒的女子。
“呦,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果子怎么不吃,扔一地都是。你这摇什么头的,那日磕头磕多了,傻了是不是?”扶桑一进门就看见一地狼藉,“你是不是呆在清心殿闷得慌,要发疯,要不我跟太子说一声让离姑娘带你出去晃晃?”
“太子妃住的憩梧阁在哪?”向晚突然抬头。
“你不要再去欺负她了,太子妃也挺可怜的,嫁过来一年太子爷就没正眼看过她几次,你前几日再一闹又被禁足了。想出去逛逛我带你出去,你可别捣乱了成么?”
向晚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捣乱,我是赔礼道歉去的,看她那伤心的样子,肯定以为我是太子在外面的小情人,别再憋出病来了,您行行好带我去吧。”
“你会这么好心?不行不行,你一去肯定不知道要生什么乱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在清心殿待着吧。我回去睡会儿,你老实点别乱跑。”扶桑说着出了门,留下向晚一人。
向晚想,腰间的伤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她的身手,偷偷潜进太子妃住处不是问题,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偌大一个太子府,她不认识路,也找不到能给她带路的人。这清心殿不许人来,向晚日日能见到的人也就只有扶桑。
向晚趴在桌上,看着床榻上方缀着的水晶流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官离离。”
若这官离离喜欢太子,那么跟太子妃亦是死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日自己祸害太子妃时她来帮忙,看着就像是和太子妃有深仇大恨。向晚笑笑,憩梧阁她不认识,西苑她倒是能去。
西苑西苑,太子府清心殿一路朝西,有个小小种满桃树的院子,里面住着太子府第一美人官离离。
早先向晚是听过官离离艳名的,那年京城高楼上堪散绮霞的盈盈一舞,俘获了不知多少公子王孙的心。后来听说官离离离开青楼不再跳舞,向晚只当她从良嫁人,没想到竟然被太子藏到这里。
“我猜到你会来。”向晚刚刚攀上西苑的墙头还没站稳,官离离在已经枯了的桃树下摆了茶和点心像是就在等她。
“来找我干嘛,帮你弄死太子妃好扶你登上太子妃的宝座?你一个杀手,和太子身份悬殊,太子妃就算没了,也轮不到你。你终其一生,连个侧妃都当不了。”官离离背对向晚,素白纤细的手指捏着一个小小瓷杯,手腕微微一转,琥珀色茶水轻晃,眉眼低垂,只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语气淡淡嘲讽。
“谁说我想嫁给太子,嫁给他那样阴阳怪气的人,还不够受罪的。我以后要是嫁人,定要嫁给只娶我自己的人,省的一屋子姐姐妹妹,烦得慌。”向晚跳下墙头,嫌弃的拍拍身上的灰。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想的倒好,看来你这一生是嫁不出去了。”官离离放下手中茶杯,冲向晚招招手,“过来。”她拉着向晚的手,眼神却带着悲伤。
“我从前也有个妹妹,若是还活着,也像你这般大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太子府想做什么,只是,向晚,你要相信我,太子是个好人,他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都是因为他是太子不得不做。他在这个危险的位子上,若不自保早死了。”
向晚歪着头,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
“你说什么呀,我只是来问你憩梧阁怎么走。太子怎样,不****事。”
“你要对太子妃下手?那也是个可怜人,你就好好呆在太子府,不好么。”
“你这样呆在太子府,像个囚笼中的鸟儿一样,好么?”向晚歪歪头,伸手帮官离离将一缕风吹乱的发绕道耳后,“放心啦,我不会做坏事。那个太子妃姐姐好像很爱太子的样子,那****那样祸害她,她定是伤心死了。我去跟她说清楚。”
官离离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笑意,不带任何瑕疵,笑得如同三月春风,不看手上的疤和老茧,怎么看都像父母膝下娇纵的小女儿。
“真是这样?”官离离握着向晚的手浅笑,向晚认真地点点头,“你倒还是个好孩子,也罢,我就告诉你吧。”说着便要去屋里拿纸笔,转身走开,向晚在她身后狐狸一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