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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文坛新秀:升华的灵魂(1)

1、苦心终得美人归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徐志摩《雪花的快乐》

大上海的灯红酒绿,无法稀释志摩心中的苦楚。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好友刘海粟为这对苦命鸳鸯帮了个大忙。

刘海粟一向反对旧封建的纲常伦理,提倡自由恋爱与自由婚姻。他与陆母同是常州人,陆家对他一直很器重。在北京时,陆小曼还曾拜他为师学习绘画。在得知好友徐志摩与自己学生陆小曼的恋情后,立即慷慨地伸出了援手。

为了劝说王赓离婚,恢复陆小曼的自由身,刘海粟在来到上海后的第三天就在功德林设宴请客。

席间,他慷慨陈词,控诉封建礼教对幸福的迫害。他提倡爱情自由,认为爱是婚姻的基础,无爱的婚姻是违反道德的。并且提出离婚后的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保持正当的友谊。

在文明开化的今天,这种观点也许不足为奇,但在封建理念荼毒人心的旧社会,这种想法却没有几人能意识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深入人心,能有如此高的觉悟是需要心灵高度的历练的。

听了刘海粟慷慨激昂的游说后,早已深感婚姻疲倦的王赓也不想再将这种三角关系维持下去了。他同意与陆小曼离婚,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虽然他依然爱着她,当初一梳齐眉老的吉祥语,在酒酣时渐渐萦绕耳边。

有一种爱,是放手,放弃天长地久的厮守,还你最初的自由。放任爱情,也放任幸福。

终于摆脱了婚姻的枷锁,陆小曼迫不及待地北上,去找已经回京的徐志摩。历尽无数的悲欢离合、苦辣酸甜,两颗执着热烈的心终于走到了一起。

1925年11月,徐志摩在北京中街租下一处院子,与小曼共享温馨生活。

那是一段甜蜜的时光,初冬的阳光清凉而不失温暖,庭院里偶尔会有娇小玲珑的麻雀啁啾啄食,灵动的翅膀扑棱棱扫起一小圈尘埃,在阳光的照耀中闪烁淡淡的光晕。

陆母从心理上并不反感这位未来的女婿,只不过人言可畏,她要顾及在世人面前自己家族的面子。她曾对刘海粟说“你我都是常州有名望的世家,女儿结过婚又离婚,离掉再结婚,说起来有失体面家声,成什么话呢?”在女儿离婚后,陆家也就默认了她与徐志摩的关系。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在陆家这边终于过关后,志摩又不得不想办法说服自己固执的父母。老两口一直反对儿子与陆小曼的婚事,徐志摩无奈中只好请求胡适去说服自己的父亲。

没想到态度坚决的徐申如并没有给胡适面子,碰了一鼻子灰的胡适也只好无功而返。

刚刚享受到与恋人团聚的甜蜜,徐志摩不得不再次面对与小曼的分离。1925年年底,他再度南下回家,亲自去请求顽固的父亲为自己的爱情放行。

一路上,他都在挂念心爱人的点点滴滴。那些千千万万的叮咛嘱咐,融在了一封封款款深情的信笺里。他叮嘱她要按时休息,按时起床,“记住太阳光是健康惟一的来源,比什么药都好。”

在与父亲做了一次倾心长谈后,徐申如提出要听听张幼仪的意见。在徐申如看来,儿子与张幼仪的离婚并没有争得双方父母的同意,因此是不算数的,他依然当张幼仪是徐家的儿媳妇。

1926年初,张幼仪在接到家信后取道西伯利亚回国,却不想被战乱延误了归期。漫长的等待,让徐志摩心如火焚。他几乎每天都要给陆小曼写信,倾诉自己的别后相思。那个玫瑰一样的女子成了他的全部,为了她,他可以放下一切,什么事业,什么荣耀,与心爱的她比起来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深情地告诉小曼,“抱住你,就好比抱住整个的宇宙。”

相思的煎熬,让志摩恨不得飞回北京与小曼团聚。然而徐申如不允,志摩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前妻张幼仪的到来。在那些漫长的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痛苦而甜蜜的思念将徐志摩折磨得肝肠欲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志摩的用情之深与态度之坚决,渐渐打动了顽固的徐申如。看到儿子日渐憔悴的面庞,他也疼在心上。

经过几番思想的挣扎,徐申如终于退步了,他同意儿子与陆小曼订婚,但毕竟已经致信张幼仪,让她来做这个判决,所以还是要等张幼仪回来才能下定论。徐申如还提出要让胡适出面,担任介绍人。

终于盼到了希望的曙光,徐志摩恨不得立刻回京向小曼求婚。1926年4月,徐申如终于耐不住儿子的软磨硬泡,允许他暂时离沪回京。

几个月的分别,就像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在无限的憧憬与希冀中,志摩与小曼重游北海,在幸福伊始时感叹一路走来的磨难与即将迎来的美好生活。

团聚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在小聚之后,徐志摩再度南下,等待张幼仪的归来。时间一直蔓延到阳光灼人的浅夏,张幼仪终于抵达了上海。深明大义的她不反对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事,面对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她很大度地支持他的选择。

虽然张幼仪已经同意,徐申如还是不愿接受儿子这场自作主张的婚姻。经过胡适、刘海粟等人的斡旋,顽固的徐申如终于勉强答应了儿子的婚事,但是他提出了三个条件:

一、结婚费用自理,家庭概不负担;

二、婚礼必须由胡适做介绍人,梁启超证婚,否则不予承认;

三、结婚后必须南归,安分守己过日子。

难得父亲让步,为了能尽快与心上人走入婚姻的殿堂,徐志摩立即答应了这三个条件。沉浸在喜悦与幸福中的徐志摩,干脆动手筑造起他们爱情的巢穴,为了表达对小曼的深爱,他为新房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眉轩”。

一切准备妥当后,徐志摩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北京。想到父亲提出的条件,第一项和第三项倒还好说,只是第二项要求梁启超做证婚人,这让徐志摩颇感挠头。但为了爱情,他还是硬着头皮去请恩师梁启超。作为老师的梁启超,虽然勉强答应了学生的请求,但他还是很反对这门婚事的。

1926年8月14日,也是农历的七夕,在这个充满古典的浪漫情怀的日子,徐志摩和陆小曼在北海公园董事会举行了订婚仪式。10月3日为孔子诞辰日,他们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徐志摩和陆小曼在京的朋友几乎全到场了,正如徐申如夫妇所愿,胡适是介绍人,并由梁启超证婚。

梁启超给他们的证婚词不是美好的祝愿,而是接近指责的训斥。在众人的面前,梁启超毫不留情面,“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致离婚再娶,以后务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对于徐志摩,梁启超出于师生之情还有一些怜悯与善意,而对于陆小曼,他则以“祸水”、“妖妇”看待。他担心爱徒找了这样一个人做伴侣会招致灭顶之灾,因此他也毫不给这个小女子留一些情面,“陆小曼!你要认真做人,你要尽妇道之职。你今后不可以妨害徐志摩的事业……”最后,似是讽刺,又似勉强的祝福,他用“愿你们这是最后一次结婚”来结束了证婚词。

不管世人如何非议,这对勇敢追求美满爱情的恋人终于在历尽千辛万苦后走到了一起。那一年,徐志摩31岁,陆小曼24岁。青春的相册,定格在唯美的瞬间。

老父徐申如并没有来参加儿子的婚礼,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徐申如夫妇一直很反感陆小曼这个儿媳妇。

因为答应了父亲的三个条件,徐志摩在婚后携陆小曼回到了老家硖石。只要与心爱人在一起,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都是温暖的归宿。

2、报刊阵地谱华章

我爱真理,爱真实,爱勇敢,爱坦白,爱一切忠实的思想。

——徐志摩《我早就想办一份报》

与爱情同行的,是志摩如火如荼的事业。

1925年9月底,徐志摩应《晨报》主编陈博生与黄子美的一再邀请,担任了《晨报副刊》的编辑。

《晨报》的前身为《晨钟报》,创刊于1916年8月15日,是以梁启超、汤化龙为首的进步党(后改为宪法研究会,即研究系)的机关报。它的第7版是专载小说、诗歌、小品文等的专栏,并随《晨报》附送读者,因此被称为《晨报副刊》。在五四运动时期,《晨报副刊》一度被作为宣传新思想的阵地,成为影响中国最大的几大副刊之一。

热爱文学的徐志摩早就想办一份报,1924年新月社成立后,他曾一度想办《新月》周刊或月刊,结果没有办成。泰戈尔来华时,曾建议徐志摩办一份英文的季刊,但后来因为北方战事频仍,办刊的事情最终被耽搁。早就很欣赏徐志摩活泼灵动的文笔的黄子美,在1924年就曾邀请徐志摩去做编辑,潇洒惯了的徐志摩说什么不肯答应。在他看来,一个月来一回还可以支持,一周开一次口已是很勉强的了,每天要说话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在他要去欧洲游历的时候,朋友们还不肯放他走,直到他答应了回来之后帮他们办副刊,他们才肯放行。

那时的徐志摩只是随口敷衍,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回国后,陈博生与黄子美像讨债般要求他履行前约。他们特意设宴请了徐志摩和几个朋友,来游说徐志摩就范。看到整天东游西逛的徐志摩,有人说他确实办不了副刊,像他这类人只配东飘西荡的偶尔挤出几首小诗来给他们解解闷。有人则认为没必要让徐志摩办副刊,因为副刊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为了趁早“处死”副刊,陈西滢反而赞成徐志摩办副刊,因为这样一来徐志摩就可以先逼死别家的副刊,然后再掐死自己的副刊,从此人类就可以消灭副刊的灾祸了。一番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徐志摩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陈博生则循循善诱,给他摆出了几项诱人的条件。“你还不是成天想办报,但假如你另起炉灶的话,管你理想不理想,新月不新月。第一件事你就得准备贴钱,对不对?反过来说,副刊是现成的,你来我们有薪水给你,可以免得做游民,岂不是一举两得?”

徐志摩终于有些动心了,但想到每天都要策划一刊,他就感到脑袋发胀。他说如果《晨报》是周刊或者三日刊就好了,那还可以考虑考虑。陈博生看到这座冰山终于融化了一角,立即趁热打铁,承诺让徐志摩只管每周三天的副刊。看到陈博生等人言辞恳切,徐志摩也只好答应下来。

一天后陈博生又来疏通徐志摩,说三天实在转不过来,至少要四天。既然已经应承下来,徐志摩也只好尽力而为。他告诉陈博生自己只能在字数里伸缩,每周能管三万多字,实在三天匀不过来,他只能把三天的材料摊成四份,反正数量不代表质量。同时他还提出,他爱登什么就登什么,万一将来犯什么忌讳出了乱子累及《晨报》本身的话,可不能怪他。

早就想办一份报的徐志摩,也算找到了自己执笔泼墨的阵地。他既然接受了这一聘任,就要努力做出个样子来。

1925年10月1日,由徐志摩负责的第一期《晨报副刊》问世了,并刊出了他的文章《我为什么来办我想怎么办》。文中,他很有个性地阐释了自己的文笔,“我决不是一个会投机的主笔。迎合群众心理,我是不来的,谀附言论界的权威者我是不来的,取媚社会的愚暗和褊浅我是不来的。”他是文章的主人,会用自己的思维来驾驭文字,而不是投机取巧,阿谀奉承。

他向世人宣布自己编辑副刊的心愿,“把自己整个儿交给能容纳自己的读者,并在自己的情感里发现他们的情感,在自己的思想里反映他们的思想。”

理想就是徐志摩的寄生石,他将《晨报副刊》彻底当成了自己实现理想的阵地。在第二期上,他又发表了《迎上前去》,再度表明了自己的主张与决心。副刊的栏目总是多姿多彩,分为演讲、译述、论着、文艺、诗歌和杂纂等。

与文人名士广泛的交际也为他的工作大开方便之门,他所主稿的阵营都是当时的名家,如当时清华国学研究院着名的“四大导师”中的梁启超、赵元任;曾任《政治学报》主笔的张奚若;上海的郭沫若、吴德生、张东荪;武汉的郁达夫、杨振声;戏剧家余上沅、赵太侔等等。这些朋友为徐志摩送来了大量的优秀稿件,加上徐志摩本人活泼新颖的文章,《晨报副刊》在他的手下果然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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