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3日
写了三篇《深读日本》,有人问了,没见深读啊,为什么不叫“浅读日本”?我说,深读是我的愿望。是不是能够把深读的内容都写出来,是我的能力。我以前到了4次日本,每次都是浮光掠影,这次该深读一下了。但是什么叫深?是用满篇的学术语言堆砌起来才是深吗?这恐怕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
昨天回新大谷饭店的路上,路过一座桥,我在桥上驻足很久,桥下的河水静静地流淌,不见波浪。但是,我知道,平静的水面下面,不见得就是浅滩。
寻求平静之下的深邃,才是我真正的目标。
上午到了东京财团。在中国,很多人不知道这样一个财团实际上这是一个智库,表面上也不显山不漏水,就像平静的水面下不知道深浅。但是我在北京时就听说,这是****首相的智囊机构。可是,当我抛出这个问题时,上席研究员渡部恒雄淡淡一笑,说,这是误解。他说,他们是为****提供国安方面和历史方面的咨询意见,但是他们绝不是为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党服务的,他们的服务对象,是日本,是日本人民。
这水更深了!
渡部恒雄是专门研究日美安保条约的,他在美国学习和工作过十年,我在美国智库的许多朋友,也是他的熟人。和他在一起的染野宪治,既是日本环境署的官员,又是东京财团的研究院,他曾经在日本驻华使馆工作。而小原凡司,是前海军自卫队航空兵的飞行员,曾经在日本驻华使馆武官处工作,他侧重研究中日两国的军事状况,还有一位年轻的帅哥研究员关山键,曾经在北大读书。
这些研究人员都是日本人,但是也都了解中国。和他们的交流只有一个半小时,但是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想法。就说日本修宪,他们告诉我,这不是****当权后提出来的,而是野田当首相时就有这个动议。不过是****在大力推动。面对来自中国和韩国的强烈反应,他们也认为,在日本国内也还没有讨论的很清楚,很多日本人也不理解,更不用要说外国了。
所以,当过自卫队军官的小原认为,修宪是必要的,他认为,否则,日本军队在世界上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就是抢险救灾也不能够很好地执行任务。但是,小原其实是一个对中国很友好的前军人,他认为在历史上,日本做了对中国人民不好的事情,他也很理智的希望杜绝中日之间的冲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主张修宪。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我们的一些朋友,主张中日友好,承认历史,也反对战争,但是他们也主张修宪,主张日本成为一个正常国家?我们怎么去理解他们呢?
当然,还有一些问题是我们有时难以理解的,因为我们并没有去考虑这些问题,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问题。
例如染野先生说的事情。
他是从事环境保护的中日交流的,他很郁闷,觉得快失业了,因为中日之间在国家关系方面的争执影响了他的工作开展。而他的同事们,在越南、泰国、柬埔寨等地方的工作却是开展的非常红火。如果在地图上把这些红火的地方标记上红色,那么,似乎对中国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包围圈,又引起了中国人的警惕。
我笑了,说,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日本人想干什么?
染野说,我们在中国的工作实在很难开展啊,我真的快失业了!
我问他,中国的雾霾会飘到日本来吗?
染野说,不只是雾霾的问题,还有14万日本人住在中国,日本政府还要为他们的健康考虑。另外,日本在环保方面的先进技术也想和中国交流。
很多话,染野不说我是不知道的。其实,环保是没有意识形态的,有没有可能把环保技术的交流和两国关系分离开吗?
写到这里,想起中午吃饭时东京大学高原明生教授的话,他说了一个小事:到中国区参加一个研讨,主题是中国的安全和周边国家,高原教授说,对于日本人来说,周边国家这个提法,多少有点以中国为中心的意思。为什么不能叫邻国或者是近邻呢?
这也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
高原教授是日本最知名的中国问题专家之一,他研究的范围涉猎到政治、历史、国际关系等各个领域。听说我在中央文献研究室工作过,他马上问我,******先生的“改革开放”到底是那一年提出来的?我说,还真不清楚。高原认为,是1986年才正式见诸******的讲话。我说,也许还要分析,改革这个词是什么时候提到的,开放,又是什么时候提到的,然后才是“改革开放”合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正好在日比谷公园的松本楼吃饭。刚刚下过雨,窗外古老的树上,绿影婆娑,雨滴粼粼。
松本楼也是历史。这家饭店是孙中山的“盟友和结拜兄弟”梅屋庄吉的产业,孙中山在准备辛亥革命时,曾流亡日本,也曾寄居在梅屋庄吉家,孙中山当年常常在这里请客吃饭,饭店里至今还保存着宋庆龄弹过的钢琴。1915年,梅屋庄吉和夫人德子以媒人身份在自己家里为孙中山和宋庆龄举办了婚礼。而梅屋庄吉为了支持孙中山和中国的革命,几乎是倾其所有,为中国的革命组织购置枪支弹药等,有学者按照当时的价格算了一下,梅屋庄吉投入中国的资金总额大约有2兆日元,相当于1300亿元人民币。
2008年5月6日,胡****主席访日时,由日本前首相********陪同到松本楼晚餐,在这里写下了“中日友好,世世代代”八个字。
据说,现在的松本楼已经不是当年的了,毕竟100多年了。但是,历史一定是延续下来的。
下午到了日本财团投资的网站NIPPON.COM,这里的负责人原野城治是老媒体人,曾经做过政治记者,也在外务省工作过。网站时间不长,但是,他们的渠道可以采访到日本的各界名人。他们现在策划做一个“在日本的中国人”专题和“在中国的日本人”专题,我希望和他们有合作。
接着到众议院拜访民主党党首海江田万里。这也是一个帅哥,虽然65岁了,但还是很有风采。我想,在日本这样的选举政治的国家,要赢得选票,恐怕形象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也许就是帅哥在政坛出没的原因之一。
海江田万里的隶书写的颇有功力,看起来练过很多年。我告诉他,我也写隶书,一看到他的字,顿时感到距离近了许多。
日本民主党在的历史不长。
1998年4月,日本民主党、民政党、友爱新党、民主改革联合4个在野党组成新的日本民主党。当时,新民主党在国会参议院占有38个席位,在众议院占有93个席位,成为政坛第一大在野党。2009年9月成为执政党。但是仅仅三年多,2012年12月17日,在新一轮众议院选举中失利,重新成为在野党。民主党痛定思痛,更换了几轮领导人后,2012年12月25日,日本前经济产业大臣海江田万里当选民主党新党首。
我问海江田万里,民主党下一步的执政前景如何?
他说的很实在。他说,自民党太强大了,而民主党由于前一段时间的挫折,而在野党意见还不够统一,各有各的想法。重新执政,要走很长的路。
海江田万里的硕大办公桌上,有一副蓝色的标语,日文的,大意是没有私心地为日本人民服务,大概相当于我们的政府门口的标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走出海江田的办公室时,发现他的会客室里有很多人在等着他的会见,也许,他每天就是这样不断地和选民和党内同时交流,而他的办公室门口,端端正正地挂着他的名字,走到楼道口,又有一个牌子,写着这一层楼所有办公室的房号,议员的名字和所属党派,方便大家来找他们。
这也许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前提吧,让人民能见到。
正式的活动结束了,我约了到日本财团理事长尾形的办公室看他。
日本财团的办公室在东京的中心地带,在大楼七层财团领导的会议室里望出去,周围高楼林立,路上车水马龙。就在这里,尾形为中日友好工作了三十年。
尾形刚刚从大阪赶回来,准备晚上请我吃饭饯行,他还特地准备了一瓶上好的清酒,名字似乎叫十四代。酒是醇的,但是我感到,最醇的还是我们的友谊。尽管我和尾形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彼此在心里,已经把对方看做是知心朋友。
就在这间会议室里,尾形说了一段让我动容的话,他说:
我一直记得******先生和笹川良一先生见面时的情形,那时我是笹川良一先生的秘书。******对笹川良一说,我们两个是近100年来中日关系的见证人,我们要推动中日友好关系的发展。笹川良一说,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
尾形说,从1984年开始,我就全职从事中日友好的工作,我现在70岁了,我把日中友好当做了毕生的事业。将来我不在了,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也会接着做。说到这里他笑了,说,何况我还有一个中国儿媳妇。
我很感动,我说,我愿意在北京,在共识堂为你的从事中日友好三十周年做一场活动,会有很多朋友来为你祝贺的。
尾形先生笑了。我想,在我们举办的活动上,他的笑容会更加灿烂。
梳理一下到日本这几天,京都的一天半像一个旅游者,看了很多古迹,在东京的两天主要是见政治家和学者。有朋友问我,到日本干了什么,我回答四个字:“看庙见人”。看似不搭界,细想起来,是有内在逻辑相连的。
前两天是在看日本文化和民俗,这就像是一块土地,政治家、军事家、企业家、学者等等,都像是长在这块土地上的庄稼。了解了土地,才能了解庄稼的生长。当然,也许我还是犯了表述的错误,不只是政治家、军事家、企业家或学者是这块地上的庄稼,所有日本人都生长在这块土地上,如同一块稻田,几乎同时播种,生长,成熟了是金黄的一片。至于说那些这家那家的能够崭露头角,或许是因为长高了一点点,或许是风儿吹过的时候,吹歪了他们的身子,露了出来而已。
总而言之,对于我们的近邻,要了解人民,也要了解文化传承,这样,才能真的懂他们。